半年后,关秋荻与赖春雷的婚事定了下来,眼见得临近婚期,陶思年还是没有想好该送师姐与徒儿什么样的结婚礼物好,打听贾长歌准备的什么礼物,小贾道长气调十足地宣布:桃木三件套,桃木剑,镇宅;桃花斩,斩桃花;文昌笔,开一开他们家小公子的文运。
陶思年感慨道:不愧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这桃木三件套不会是用你们青云观的桃树做的吧?
那又怎样?做工虽然糙了点,开光可是本道长亲自开的,你以为我开光的费用很低廉吗?
陶思年可怜巴巴地看着贾长歌,可怜巴巴地说道:贾道长帮我挑选一下生日礼物呗,我的最高预算是二百两银子,多了我也没有了。要不是他们两个人我都熟,预算还能少一半,真讨厌这种两边都熟的。
贾长歌右手托腮,好似用心又好似不用心地回答:送她们一副字画怎么样,附庸风雅嘛,找人画好写好装裱好,抬他们家去。
贾兄,你这主意好呀,只是我不懂这字画界的行情吗,也鉴赏不了书画的质量,需找个内行人带一带。
你准备好银子就行了,我有认识的人,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看鬻字卖画之人。
贾道长还认识画师?真是风雅中人,在下佩服佩服啊。
贾长歌意味深长地笑着,承让道:哪里哪里,就是下乡驱魔的时候,看见大财主的家里挂着某画师的工笔画,那画师的水平简直是登峰造极,我当日看到的是花卉图,听人家说那位画师若是画仕女鸟兽图的话,都不敢画眼睛,一画上眼睛,全都活了。
陶思年惊叹道:这世上果然有如此造诣精深的画师,看来我们还得感谢关师姐给我们这样一个契机,叫我们好好认识认识这位画圣呢。
贾长歌依然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着:也感谢你给我一个契机,让我有机缘去见这位画圣一面。
陶思年当时并没有品味出这句话的意味,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为卿诗画,这个名字起得好媚俗哦。陶思年望着字画店的匾额,撇着嘴吐槽。
贾长歌挖苦他:媚的就是你们这些下里巴人的俗,高雅的画你们未必能看懂。
陶思年一向以半文盲自居,对贾长歌的挖苦毫不介意,他只是要做最后一次确认:贾道长确定这里出来的字画能上得了台面?我那二百两银子攒得可是不容易啊。
贾长歌白了他一眼,没有答复,迈开腿径直走了进去,陶思年只好跟在后面进去。
为卿诗画是罗帷和杨季卿合作成立的字画社,那两人笔耕不辍,挣了许多风雅钱之后搬离了原来狭**仄的柳竹桥寓所,换了一处更加敞亮,房间也更多的寓所,贾长歌在某户香主家里见到杨季卿的画和罗帷的题诗,打听着寻到了这个地方,只是当时他没有进去,而是让小道童进去问问画师在不在,从而得知这两个诗画搭档并没有生活在一起,杨季卿依然住在他自己的家中,画好了画送到字画社来,一个月能来个十趟八趟的。那杨季卿本来是在金部司衙门当差,后来接的画工活多了,没有时间去上班,干脆就不去上了,一心一意干私活,挣得比在衙门上班挣得都多,他母亲和兄长见他与官场上面毫无进取心,专攻画技,既能挣出自己的生活所需,又不给家人添麻烦,索性也不管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在外面折腾。
这些事情,贾长歌知道,陶思年并不知道,杨季卿更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个叫贾长歌的道士知道他的事情。贾道长有几次趁进城之便,工作闲暇,来到为卿诗画外面的街上来回溜达,以为总有一次能看到故人的身影,可是,一次都没有偶遇过。
杨季卿对于陶思年来说就像话本里的人物,只知其人其名,从未见其真容。
此时字画社没有其他的客人,罗帷正在后面房间里反复推敲字句,丫鬟云舒出来招待客人,听客人说明来意,让着两位客人坐下,她去叫主人出来。
贾长歌也是第一次进来这个地方,他环顾四周墙壁,第一眼就发现了挂在西墙上的万冬儿的画像,本来是轻松舒缓的心境,因这幅画骤然揪扯凝结,呼吸也变得沉重急促,整个人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一样,目光直直地盯着这幅画,气色十分不好。
陶思年顺着贾长歌的目光也看向了这幅画,他心中的惊讶程度一点儿不亚于画像本人:怎么会?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何人所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想问贾长歌这是怎么回事,罗帏自里屋走了出来。两人忙收回心神来应对。
罗帏虽然身有固疾,体质虚弱,然幸得这几年生活顺心如意,有杨季卿这位蓝颜知己伴其左右,身世飘零亦不妄自菲薄。她的气色不错,服饰、妆容素雅如常,见到两位客人,行了礼,互相做了介绍,笑曰:我方才听丫鬟说来了一位道长,要求一副字画贺亲友新婚,我还疑丫头看错了衣裳,出来一看,果然是位道长。
贾长歌已经平息了心中的风暴,扭头看了一眼状态尚未完全恢复的陶思年一眼,笑着对罗帏说道:其实要送人礼物的是我身边这位陶兄,他不知道该送亲友什么礼物好,我便向他推荐了咱们家诗画社,陶兄与我一拍即合,我便领着他过来了,要求画可是他。
罗帏本想和陶思年说句话,只是陶思年低眉垂目,似是在想别的事情,并不看向诗画社主人,贾道长却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也一直在望着她,罗帏只得继续同道长攀谈:道长又是怎么知道我家诗画社的呢?
这个嘛-----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常去别人家中降妖除魔,我亲眼见那些大户人家挂着咱们诗画社出品的字画,因看着贵社画师画功十分了得,心中钦佩不已,所以也就记下了咱们诗画社的名字,敢问罗姑娘是否就是贵社的画师?
罗帏掩着嘴笑道:贾道长既然都看到了我们字画社的印章,怎么就没有看到画师和题诗人的落款呢?
贾长歌故作惊讶道:诗画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罗帏指着墙上万冬儿的画像道:道长请看,以这幅画为例,下边不但有我们诗画社的印章,还有画师杨季卿公子的落款,以及我这个题诗人的落款,每一副画都是我和杨公子合力而为。
那杨季卿公子不住在这里吗?贾长歌明知故问。
罗帏脸色微微涨红,低头笑道:杨公子是有家室的人,我是飘在京城的外省人士。我们只是一块弄这个诗画社罢了,除此之外便为普通朋友。
陶思年此时才插进话来,仍是指着墙上万冬儿的画像问道:罗姑娘,这幅画卖吗?
罗帏不假思索道:这幅画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纵使客人出多少两银子都不卖的。
贾长歌怕罗帏看出自己与画中人的相似之处来,故意将话题从镇店之宝上转移开:罗姑娘,贵社的画师多久来一次店里?我们今日留下银两的话,何时能过来取画?还有,贺人新婚是不是以《富贵花开》这个题目最多,杨公子若有其他的想法的话也可以由着他自己的想法来画。
罗帏算了算日子,回答道:杨公子差不多今天也好该来了,两位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再稍稍等等,指不定今天就能碰上他,亲自和他攀谈一番,他做一副《富贵花开》大约四五天的时间,二位若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跟他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