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一天,陶思年正在镖行院子里和伙计们装点镖车,杜掌柜过来通报,说门面里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自称是陶老板最早收取的徒弟,他不肯说出姓名,只说是要给师傅一个惊喜,请求拜见陶老板。
陶思年撇下手中的活,跟杜掌柜去门面房中,进屋见一位穿皇家侍卫服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小茶几前斯斯文文地品茶,这人明显是在拿捏斯文,他圆圆胖胖的脸上一直挂着活泛跳脱的笑意,见有人进来,赶忙站起来笑脸相迎。
陶思年一看此人模样,马上就认出他来,指着他喊道:赖公子,原来是你啊,我们好有五年没有见面了呀?你怎么来京城了呢?为何穿这身衣服?
赖春雷向前几步,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口中喊道:愚徒赖春雷叩见师父。
当年在德州,赖春雷死磨硬泡非要拜陶思年为师,陶思年经不住赖春雷的死缠烂打和其他镖师的起哄架秧子,逢场作戏一般收了这个徒弟,教了他一招两式,仅此而已,其实他心里从来没有把这个比他年轻不了几岁的公子哥当徒弟看过,只当他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了。时隔多年,见赖春雷仍然隆重其事地拜他这个师傅,陶思年愧不敢当,赶紧扶他起来,口里说着:赖公子言重了,你我只是共处了一日而已,我也未能尽到师傅的责任,赖公子以后还是称呼我为兄长好了,我们彼此以兄弟相称岂不是更加自在?
师傅您真是太谦虚了,岂不闻一日为师,终身是父,你我以往缘分浅,只相处了一日,今后咱们可就常来常往了,我就愿意称呼您为师傅,还能显得我年轻一点儿,您老儿也能摆个老成样儿出来震震别人,您说是不是,呵呵呵呵。
陶思年与赖春雷两个人哄然大笑,主人请客人重新落座,主人笑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倚老卖老嘛,那以后我就直接喊你名字了,你听到可不要觉得不顺耳。
赖春雷频频点头。
春雷,方才你所说的常来常往是什么意思?你也要常驻京城了吗?还有你这身官服是怎么回事?
这官服啊?呵呵,师傅,徒弟现在已经被遴选为皇宫里的带刀侍卫了。鉴于我现在一个人孤身在京城当差,所以我决定了,只要轮到我休息,我就来师傅这里蹭饭吃,师傅您放心,我自带食材,只需要师娘贡献一下厨艺。哎,师傅,师娘在哪里呀?我还给师娘带了一份礼物呢。
陶思年尴尬地笑着,支支吾吾道:徒儿见笑了,嗯,你师娘,嗯,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呆着呢。
赖春雷迷惑不解地问道:不为人知?师傅难道把师娘藏起来了不成?
陶思年挠了挠后脑勺,羞赧道:嘿嘿,换个说法,其实你师傅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光棍一根,嘿嘿,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啊,不过你只管来就行了,跟着师傅我在镖局吃大锅饭,我们镖局的厨娘手艺还是超高的。
赖春雷正想问师傅打光棍的原因,和父亲一道在镖局帮忙的关秋荻进门面来问杜掌柜事情。陶思年的师傅关向山送完今年的京城镖之后便宣布退休,不再走镖了,因他风湿病患得厉害,不想在潮湿的南方养老,故京城镖一行后便和得意门生陶思年一样长居京城,女儿关秋荻和外孙徐洛跟着老爷子也常住在了这里。
关秋荻进门找不到杜掌柜,却发现陶思年和一个穿官服的客人在坐着说话,她白了陶思年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跟眼里没这两个人一样,扭头便往外走。倒是陶思年又客气又乐呵地冲着她的背影喊:师姐,麻烦您告诉魏婶子一声,今天我这里有客人,让婶子多炖点排骨,再烧一个猪头......
关秋荻就跟没听见任何声音一样,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赖春雷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傅,我没有听错吧,你刚才喊那个女的师姐?
陶思年笑而不语。
赖春雷见师傅默认,更加不肯相信了:师傅,你确定她是你师姐,我怎么看着跟你的师娘,我的师奶奶似的,好有性格啊。
你以为呢?我们师姐弟应该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和师傅相敬如宾的那就是师娘了,师傅这个师姐怎么回事?看着人长得挺漂亮的,怎么不给师傅个好脸色呢?
避嫌嘛。她不仅仅是我师姐,还是我大师兄的遗孀,姓关名秋荻,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时只有我跟她说话的份,不到万不得已,她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遗孀?那就是师傅的师姐兼师嫂啦?有意思。但不知这位师大姑功夫如何?赖春雷方才见关秋荻一身短打,料定也是练家子,又见她眉目之间英气逼人,绝不是娇羞柔弱的平常女子,不由地开始想入非非。
陶思年这才感觉到收徒弟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不一会儿的功夫,赖春雷的嘴里就跑出师娘,师奶奶,师嫂,师大姑一堆的称谓来,真是后患无穷,一言难尽。
你这位师大姑从小就练习武功,童子功相当扎实,我当初练习基本功的时候还是她监督我的呢,现在是不好意思跟她掰手腕了,当年我可是场场都输给她的。
赖春雷听闻关秋荻如此厉害,对这位侠女的崇拜之情冉冉升起,又得知她没有丈夫,心思更加活泛了:师傅,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喜欢到处跟高人请教,师傅能不能引见我跟这位师大姑认识认识,按辈分我是她的师侄儿,师大姑应该避兄弟不避侄儿吧。
见赖春雷对师姐感兴趣,陶思年也十分欣慰,赶紧答应:好说好说,待会领你去喊声师姑就是了。
赖春雷咧着嘴,笑得如同傻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