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宫宴无华舞仙乐,也无山珍海味,只是聚在一起吃了顿素菜。
宋雍之懒得管他们,喝了几杯酒,施施然要走。
“皇上这就走了?宫宴之后不陪哀家守岁?”
宋雍之笑了笑,自己倒了杯酒,“有宋曦和小六子陪您,儿臣放心,儿臣自罚三杯给母后赔罪,明日一早就去拜见母后。”
“你……”
宋雍之连着喝了三杯,扫视了眼朝臣,“朕在这诸位怕是担惊受怕,朕不为难你们,宴席想什么时候散就什么时候散。”
“皇上!”萩太后拔高了声音。
“母后,除夕夜儿臣肯定要陪她的。”
萩太后捏紧了拳,“那就带厉止戈一起守岁,哀家……”
“皇后身子不适,见不得风。”
“他堂堂镇国将军,连风都吹不得了?立后也一个多月了,他是见不得人?连殿门都不出!”
“儿臣囚了皇后,天下尽知。”
“你!”
“母后别忘了儿臣警告过母后什么,您也知道皇后的手段,不管皇后因何动手,儿臣必向着皇后。”
宋雍之头也不回地走了,母后认定他被止戈所惑,他做不到让她讨好他人,哪怕是母后。
本就是宋家欠了她,对母后亏欠也算是给她出了口气。至于其他的,他承受得起。
萩太后气得掉了泪,被宋曦送回了长宁宫,止不住地哭,握着宋曦的手诉苦。
“雍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你说厉止戈怎么就没死在边境!”
“母后!”宋曦垂了垂眸,“是我们对不住厉家,就算厉将军有错,母后也不该这样说,何况这事是皇兄的错。”
“雍儿的错?”
“皇兄从小贪玩,一直不愿要皇位,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三位皇兄谋反,还有六皇兄在,依皇兄的性子早不知到哪逍遥去了,何苦做些厌烦的事,如果皇兄不当皇帝,拿什么囚厉将军。”
她一想到那个冷漠疏离,孤寂满身的人,就厌弃皇兄,皇兄怎能这么做……
“这不可能!是厉止戈迷惑了雍儿!所以雍儿才……”
“母后,厉将军的为人天下人清楚,皇兄的为人天下人也清楚,母后何苦为皇兄开脱,就如皇兄所言,当厉将军不存在吧,现在很好不是吗?
往日皇兄哪会天天来向您请安,成天不知在哪浪荡呢,现在皇兄天天来,对您嘘寒问暖,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也不拘束您,就算了吧。”
“曦儿?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皇兄的?说他……”
“曦儿都知道,这都是皇兄自己的选择,我们管不了,厉家守护青桑至今,母后何苦执迷于这一点,凭厉家的风骨,皇兄的无理,厉家没有造反已是不易,还是说您想逼边境大军杀回京城?”
“哀家……”
“今日这事是皇兄错了,明日曦儿把他关在门外,让他反思反思,除夕之夜,母后是要把新年的福气都哭没了?曦儿陪着您呢。”
“哀家也没想怎么样,只是厉止戈是个男人!”
“皇兄什么时候在乎过纲常,这要说起来还得怪您和父皇,把皇兄惯成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雍儿答应哀家,会有子嗣,不会骗哀家吧?”
“君无戏言,母后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宋曦摸着萩太后的手,轻叹了口气,真相如何她不知道,皇兄已经不是原来的皇兄了。
她信皇兄对厉将军有情,就是不知道有几分,她希望那个人能好好的,那是皇兄也没资格辜负的人。
……
宋雍之一到椒泽宫,面上就挂起了笑,椒泽宫里摆了一大桌珍馐,所有人都可朴素,只她没有理由。
他趴在榻边亲了她口,捏了捏她脸颊,“我回来了,等我会。”
他沐浴后换了身绛红的里衣,衣上零落地开满了海棠,头发未束,披散在身后,衣衫翩跹,容颜绝世,一举一动都带着勾人的味道。
桃雨不自觉地打趣道:“皇上像是山野里的妖精,夺人心魄。”
宋雍之腻歪地捞起厉止戈,“皇后才是妖精。”
“将军怎么就是妖精了?”
“一动不动就勾走了朕的魂,还不是妖精。”他抓着厉止戈的手亲了亲,压低了些声音:“床笫之间更甚。”
杏雨险些打翻了茶杯,满面通红。
宋雍之轻笑,“皇后就喜欢朕不正经,不信你们问问她。”
他点了点厉止戈脸颊,“你什么时候也羞个给我看看?”
厉止戈捏着他指头,轻轻一掰,听到他的吸气声才松了手,宋雍之眼巴巴地又递了根指头,“这根也皮痒了。”
他没脸没皮地喂了她一勺汤,“你家丨暴我越来越顺手了。”
“烦。”
“不烦你,你多无聊,我给你当乐子还不好啊,当初我拿你当乐子,乐没乐上,倒是把自个儿给赔进来了。”
“你可以不赔。”
“除夕夜你就别招惹我了,平日给你出气,今日就可怜可怜我?”
“不该是皇上可怜可怜我?”
“你叫声夫君,我就怜你。”他似是开玩笑,没有显露一分奢求。
厉止戈斜了他一眼,说出来的却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夫君”二字。
宋雍之脸上的笑霎时僵住了,慢慢笑成了个傻子,埋在她肩窝,身体颤动,缱绻多情地应了声。
“你要命我都给你。”
他一腔情思不知该如何表达,说出来显得轻飘飘的,做……她承受不住。
“去拿坛酒,要烈酒。”何以诉情思,望她能懂几分。
宋雍之示意杏蕊将酒坛给他,举着酒坛灌了口,用沾着酒的唇在厉止戈唇上蹭了蹭,轻佻地给她擦去酒渍,“你就使劲勾我吧,妖精。”
“就这点能耐?”
“对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宋雍之慢悠悠地喝了一坛酒,醉眼朦胧,抱着人蹭来蹭去,“我醉了,难受……”
“醉了就滚出去。”
“酒醒了……”他没有一点羞耻心,夹了块鱼肉喂她,“不闹了,开宴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杏蕊她们,“一起吧。”
“皇上……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以前又不是没逗过你。”
宋雍之用额头蹭了蹭厉止戈,“能让我拿心逗的,只有祖宗你。”
他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四人,耸了耸肩,“算了,不为难你们了,下去吧。”
“祖宗啊,我现在很吓人?我没登基不也这样?杏蕊还敢和我闹腾,现在就你一个不怕我了。”
“理应如此。”
“我难受,要你亲亲才好。”他伸了侧脸在她唇边,“你夫君都叫过了。”
等到脖子都酸了,脸上才被轻轻碰了下,柔软的触感直直散到心底。
宋雍之笑弯了眼睛,“我爱你。”
他嬉嬉闹闹哄人用完膳,夜已经深了,厉止戈不知不觉吃了平日两顿饭的量,被他抱在窗前消食才感觉到撑。
宋雍之挑了朵红梅放在她发间,“今晚不喝药了,过会京里会放烟花,除夕的街上很冷清,不如在这。在这应该能看到点影子,看完就睡了,我守岁,想去榻上睡,还是在这?”
“这。”
“好。”
“宋雍之。”
“嗯?”
“除夕快乐。”
“嗯。除夕快乐。”
外头隐隐约约有烟花绽放的声音,透过窗户能模糊地看清点烟花的光亮,宋雍之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摩挲着厉止戈的手,静静看着她。
“明年我们把窗户打开,再明年开门,再明年去院子里,以后每一年都会更热闹。”
“再过些年我带你去波烟楼过除夕,在红叶湖游船赏烟火,靡靡之乐彻夜绕耳,歌舞轻浮荡漾,比宫里的华舞有滋味得多。”
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玩乐,语气里没有怀念,没有失落,是淡淡的可惜,他想带她去看看。
“你和任何人任何事比起来,我都选你,如今让我一个人去玩,我啊受不了,没有你太孤独了,众人皆醉我独寂寥。”
“睡了?睡吧。”
宋雍之抱起厉止戈去取了件大氅,躺回躺椅上,严严实实盖住她,看着她像只猫一样窝在他身上,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