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棠女士在元旦前一天打来电话,自从康景芝到了巴黎,贺萱没有再回过家。
圣诞节期间,整个巴黎笼罩在节日的氛围里,康景芝和贺萱利用仅有的两天假期,在巴黎城内行走,他们去了罗浮宫,在玻璃金字塔前拥吻;又在巴士底广场边乘着游船游览运河,看到了开闸时的场景;又在玛黑区一道道交错的小巷里穿梭,买一些有趣的令人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儿。
等到贺萱不得不上班去,康景芝每天送贺萱到门店外,又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店里,等贺萱下班,一起回到和平街上的那所三室的公寓。
回去的路上,他耐心地倾听贺萱工作上的牢骚,多半是对刁钻挑剔的荷兰公主,谁也猜不中她神秘的心事。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贺萱不免焦躁,她的心中有一个小闹钟,几乎每天准时准点地跳出来报告:“一天又过去了,马上康景芝就离开了!”
她陷入无缘由地失落,频繁地在半夜惊醒,摸一摸身旁康景芝的胳膊,到后来还要旋开灯,用目光一寸寸地留恋他的面庞。
在幸福的煎熬中,贺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她希望在短暂的相聚中,尽量享受两个人共处的时光,更何况她的母亲并不待见康景芝。
章棠这个电话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贺萱苦着一张脸离开工位,到休息间去接电话。
出乎意料,章棠并没有展露她的任何不满,而是淡淡地问贺萱:“新年晚上总该有空回家了吧?”
贺萱只是赔笑,比起家庭氛围,眼下她更想和康景芝共同度过。
“带上你男朋友一起回来吃顿饭,毕竟人家千里迢迢来看你了。”章棠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意,当然也听不出任何不满。
贺萱却从中嗅到了一个信号,她的母亲正在慢慢接受康景芝,这个由贺萱亲自选定的伴侣。
她高兴地应下了,觉得这是一场战斗的胜利。
12月31日的一切都很顺遂,贺萱的设计师师父眼瞧着今年出设计图的无望,大手一挥,同意她的组员们早回去半天准备新年大餐,至于明天——照常上班!
无情的资本家啊!
下午五点半,贺萱和康景芝牵着手出现在别墅里。法国的管家看见两人脸上露出笑意,他接过康景芝带来的礼物与花束,对两个人说:“夫人在餐厅。”
康景芝看着贺萱抿了抿嘴。
贺萱握着康景芝的手,四根手指安抚地在他的手掌外侧点了点,随即眨眨眼睛,示意有她在呢。
餐厅里,章棠正坐在上首,见两个人来了,吩咐两个人分坐长桌的两侧。
贺萱脸上的笑容一僵:“我们坐在一侧就好。”
“人少,别怠慢了客人。”章棠淡淡道。
康景芝握了握贺萱的手,冲她安抚一笑,坐在了章棠的左手边。
贺萱现在万分后悔,带康景芝回来是个离谱的错误,她怎么就能相信章棠会突然改变态度?
“对了,我碰巧遇到一个人,我想你见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章棠突然说。
贺萱诧异抬头,她在巴黎可没有什么朋友。
章棠抬高声音,声音里带笑,唤道:“宋苑!快下来吧!”
贺萱脸色黑如锅底。
康景芝看着贺萱的脸色,仿佛明白了点儿什么,脸色也跟着不大好看。
“贺萱,你还是喜欢把东西往床底下塞。”李苑桃花眼上钩,嘴唇含笑,将手里的日记本晃了晃。
“卧槽!李苑!”贺萱立刻火起,她蹭地起身,将李苑手里的日记本夺回来,“妈,你怎么让他进我房间!”
“以前没少进啊。”章棠自言自语,但声音大的谁都能听见。
康景芝嘴唇紧绷,盯着面前晶亮的餐具走神。
贺萱坐到康景芝身边,手在桌布底下悄悄牵住康景芝的手,说:“妈,李苑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我和他能成早成了。”
李苑在贺萱原来的位置落座,挑衅般地打量对面的康景芝,发表言论说:“贺萱,你从哪儿找了位爹过来?”
康景芝眉毛往上一挑,勾起的嘴角带着嘲弄的意味。
他还没急,贺萱先炸毛了,她怒骂道:“眼睛不好捐给有需要的人!”
章棠心安理得地拉偏架:“贺萱,你不能随便诅咒人。”
李苑一脸受伤:“我做了这么久的备胎,能不能赏我个好脸?本来人家年龄就大,当爹比当老公适合多了。”
贺萱快要被气炸了,一顿饭吃得伤胃。
吃罢饭,贺萱拉着康景芝去暖房里,听管家说有一株昙花可能今天夜里要开。
暖房里守着昙花的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很多年没有人用它弹奏过,但有人定期维护,从外表上看仍然不坏。
康景芝在琴椅上坐定,伸手邀请贺萱坐下。
贺萱碰触黑白相间的钢琴键,说:“我小时候弹过它。我还留着一张照片,穿着粉红的公主裙,坐在我爸爸的腿上,傻兮兮地对着镜头笑。”
康景芝默默地弹奏起了梦中的婚礼,说:“抱歉我现在只记得这一首曲子了。”
贺萱笑着说:“比我强。”
弹了没一会儿,康景芝停下来,他对贺萱第一次提起了自己的童年:“小时候我跟我妈一同生活,每天的课程都排的很满,很枯燥。”
他们的童年都差不多,不过贺萱调皮些,总要跟老师唱反调。
康景芝虽然说自己的童年很枯燥,但贺萱听得津津有味,她渴望了解康景芝每一时期的生活状态,渴望更深度地了解康景芝。
“后来有了跳级的机会,我妈妈放弃了,她认为跳级会滋生心理问题。”康景芝笑了笑,“她实际上是觉得我爸有心理问题。”
贺萱靠在康景芝的肩上,静静地听他讲。
可好景不长,李苑进了花房。
“原来你们在这里躲着,怪不得章阿姨找不到贺萱呢。”李苑依旧油腔滑调,任何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得别有用心。
贺萱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李苑说:“网上你和你身边这位的新闻传得到处都是,我能不知道吗?因为这个,我伤心得吃不下饭。”
贺萱翻了个白眼:“你正好可以减肥。”
李苑目光转向康景芝,嘴里却对贺萱说:“你妈妈在找你,像是有着急的事儿。”
贺萱丝毫不准备动,她说:“你这招调虎离山不管用。”
康景芝说:“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