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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宫墙柳(二)

孟家姐弟俩进了京之后就住进了九皇子府邸,孟琛先去行礼见了主家。

九皇子倒是一如在陇苏时的儒雅识礼,对孟琛也是一见如故再见知心的样。

只是那股相见恨晚的劲在孟琛心里头变了个味儿。

唯一在人意料之外的就是孟琛原本以为的:此番进京本是九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私心里就是冲着他姐姐去的。

可自打进了门,九皇子甚至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仅仅在孟琛告退时,嘱咐了一句:不必担忧,府上有最好的大夫时刻候命。

他丝毫没有要前去打扰的意思,甚至这神色也是始终如一,仿佛那信里头说的请姐姐进京游玩,真的就只是游玩。

这般礼遇,当真就落在了孟氏一门这样的平民头上了。

孟琛虽然心有不安,但却不是冲动的人,总不能冲到人家跟前儿去问吧?

这天子脚下,皇子府邸,谁人胆敢造次?先不说这九皇子看着不像那般品性的人,倘若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这身份地位也由不得他孟氏姐弟放肆半分。

往后一连着三日,孟琛都没再见着九皇子。

说来奇怪的是,姐姐自小体弱,八岁前连病榻都不曾下过,这一趟竟然莫名好转了不少。虽说看着仍是病弱,但比起从前的弱不经风,现下已经是很好了。

今日的孟逸歌已经能在院里浇花了,她神色浅淡,眉眼柔和,看着温柔宁静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容姿。

放下水舀,转身踏着轻步走向一旁石椅,还随手挽起宽大的衣袖擦了擦手心的水。

这刚坐下,不知打哪儿来的身影一下就落在了她身边儿;这才定睛一看,膝上就多了一团毛茸茸的脑袋。

“怎么不束发?”她问。

孟琛窝在她膝上,闭着眼时就像熟睡一般,声音低低地:“姐姐帮我束。”

她一笑,原本想打趣他,又怕老成的沉闷让孩子不高兴了,谁知这喉咙一阵犯毛儿便捂着嘴咳了起来。

孟琛蹭地一下就坐起身来,皱着眉头为她顺气,说不清是心疼长姐还是气愤于这一趟无奈的背井离乡。

“姐姐,你放心,等过了这几天,我就带你回家。”

她既然一向抱病不出家门,连乡里邻居都不曾见过;如今却被指名点姓不可反驳地带进京来,怎么可能轻易回去呢。

静下来时,她的鼻翼上已是一层薄汗;拉下了孟琛为她抚背顺气的手,摇了摇头,道:“转过身去,姐姐给你束发。”

孟琛原本也没想着这个,随口的一句话罢了。

谁说男儿非得束发了,随手一条丝带绑起两边鬓角的碎发,只要不挡住眉眼不就成了?也不算披头散发啊。

可姐姐总笑话他,丝带不用来束发,却只绑住两边鬓角的头发在脑后,看着就像女儿家扎半头青丝似得。

孟琛生得俊秀,身形高挑又清瘦,学着姐姐爱穿青烟雨墨,若是不束发,打从身后看怕是人人该议论起谁家的姑娘,生得身形“魁梧”。

哈哈,说笑罢了。

每当姐姐说起束发的事,他便随口一句撒撒娇,如同年幼时一般就是了。

眼见着姐姐又当了真,他又是忍不住地笑了。都说长姐如母,姐姐虽说身形小,但打小对他的叮嘱与关心,字字句句都犹如母亲对孩儿般的放心不下。

说着说着,孟逸歌的手就抬了起来,做势要给他束发;他却一躲,枕着头发靠在她肩上,委屈娇气的模样像是个三岁孩童。

“哪有这么大了还对姐姐撒娇的?”

孟逸歌也是由着他去了,总归是看大的孩子,只要他平安喜乐就是万福了。

孩子直起了腰板,正色道:“那姐姐对我撒娇吧。”

自从父母不在人世,他就养在了姐姐家,虽说没有过继但到底是一桌饭吃起来的。若不是伯父抚养,长姐教导,孟家长房早就被庶出旁支给吃干抹净了。

他再如何聪慧过人,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例如进京,何尝不是无可奈何,别无选择。

她扯着嘴角的笑容不算勉强,只是有些累,看着像是与人客气一般。

“姐姐,咱们一起回陇苏。”

很快很快,在等两天就是;他与九皇子说过了,山野百姓不适这繁华盛京,长姐病弱水土不服还需归乡静养。

九皇子从未打扰,甚至连姐姐的院子都不曾来过,他相信这人并无非分之想,也并非那般表里不一。

姐姐不吵闹,更从不忧虑,不知是顺从了命运还是看破了人情。

道一句:“听天由命吧。”

打从陇苏启程进京,单是路程就有一个多月了,这是唯一的一整个月里没有犯病的日子,不见长姐咳血,也不见她缠绵病榻;时而还能见她踏着轻步给堂院里几盆花草浇浇水。

难不成当真是南方小城多雨潮湿,这北方干冷的气候更适合养病?

这没犯病也没请大夫来,长途跋涉不见伤病,还莫名地好了许多,真不知该说是命数还是天意。

九皇子虽然不曾打扰,但这府中上下仆婢的恭敬与饮食起居的细致,样样都精心细致;孟逸歌倒是看似悠哉悠哉地过了几天,这心里头却没底得很。

死刑犯才不怕砍头,就怕那悬于首上的刀。

这刀不是把利刃,来回砍几次才最是令人难受得。

头一日进京时,已经过午,落下了塌就歇着了。

听说九皇子进宫留宿了一晚,第二日孟琛才去见礼,聊过半日才回来陪她吃晚饭。

第三日就是两姐弟在院子里吃了点东西,说说笑笑的模样虽然有些强颜欢笑,但总归自在。

昨日孟琛奉命跟着九皇子一块出府,说是游玩会友,左不过也就是见一些王宫贵胄罢了;总要为他日后留在盛京做些准备。

起初孟琛还有些不大情愿,推阻了几次。

除了担心长姐一个人在府里,更多的就是明白九皇子的用意。

要回陇苏又何必多做打算。

九皇子的话总不能不听,推一次两次哪有第三回,头一回出门就着急回府来了;出去的次数多了,回来又见姐姐安好无事也就放心不少了。

再说今日,打从晨起洗漱,孟逸歌这心里头就不安极了。

看看剪窗外的飞云,不似往日洁蓝,变成满是阴霾的乌青。

琛弟一早就同着九皇子出府,她倒是不曾阻拦,只心里不安,总觉得一直躲避的恐慌的事,终是要来了。

身子一直就没好,终日里药石不断地摧着元气,哪里能好的起来;这气候一变霎时使得她心力衰竭支撑不住了。

这样也好,她安慰着自己,说那点不安只是因为“阴雨天里病根生”的缘故。

往塌上一趟连饭也不吃,睡了大半日。醒来也是被那雨打窗台的拍打声儿给叫醒的,她半耷拉着眼,有些头疼地蹙眉扫了眼剪窗处。

午后未至黄昏的时辰吧,看着天色透窗印金晖也不算太晚。

这屋里头有了些雨水的湿气。

床榻前还有一扇山水绣屏,隐约透出站着些个身影。

孟逸歌闭眼晃了晃脑袋,不自觉地抿了抿苍白干燥的唇角;许是撑着起身时的衣料一阵窸窸窣窣,外头的人赶忙进来。

没等抬头,她嘴边就多了一杯水;渴得很呢,先喝了再说不是?

这手白皙,看着细纹褶皱应该也是上年纪了,关节处还有些陈年老茧;想来年轻时也是个苦娃娃,没能好生养着。

不知是茶烫或是手颤,孟逸歌一口气没顺,咳了又咳。

稳下气息来,攥着袖口擦了两下嘴角后,只那么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历经风雨,看过霜雪的眼睛里去了。

这衣裳不算新,只是样式太老,料子倒也不会太旧,总之就是一件旧衣服不常穿的质地;发髻也是规矩严正的管家姑姑样式,眉眼处已有岁月痕,眼睛里的血丝在不苟言笑的神情里,一下就教人分不清是劳累疲倦,还是思及过往。

孟逸歌霎时静住了动作,恍惚里连气息都忘了,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这姑姑先放下了茶盏,退了一步,叠手侧腰行了个礼。

嗓音浓浓地:“见过小姐。”

孟逸歌只顾着看着她,这衣裳,这礼,这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当真是…梦一般啊。

她想了许久,只觉得“如梦似幻”这词最是应景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说。

眼神里空空的,恍惚穿过影子去看别的。

姑姑仍是那行礼的恭敬样子,也不知是如何了,竟也没有回话,两个人单就这样静对着。

恍惚穿过岁月,流云倒转,仍是当年的人,当年的话。

原以为也就这样耗着了。

“姑姑怎么出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有就是一阵两个人交错的脚步声儿渐近。

姑姑一下肃了神色,转过身来行礼;虽说是同样的做势,但这举止与神情瞧着就让人觉着平白多了疏离与冷淡。

“请九爷安。”

“奴婢奉旨前来,未先禀告,还请九爷恕罪。”

这话听着是认错,但这态度是半点也没有向人低头的意思,反倒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姑姑;可得了九皇子这般礼遇,自然身份也必是不低,这又是奉旨出宫,一听就不是小事。

九皇子言辞里虽然有礼,但神情中的笑意却是心中有数,而非意料之外。

“父皇有何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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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苏孟氏女,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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