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这种心理,有一天,舒梦临依据中学课文,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改掉人物对象,相应换一些词句,套格式一样地改编了一篇不伦不类的文字,标题为《记念崩盘的股市》,上传到QQ空间,借此向梅梢琼表达一下内疚心情:
九月二十三日,就是上证综指跌破新低点的那一天,我独在证券营业部外徘徊,遇见夏风君,前来问我道:“你可曾为梅梢琼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你还是写一点罢,梅梢琼以前就很爱看你的空间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推荐的股票,大概是因为往往不涨反跌之故罢,赞誉一向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信任危机中,毅然相信我股市分析的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她毫无补益,但在股场人士,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股市黄金十年”,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然而,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进的并非健康的股市。数千万被套股民的脸,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割肉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经济学家的阴险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大小非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这资本市场,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未销户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销户者丢弃的交易卡前。
真的股民,敢于直面惨淡的大盘,敢于正视大小非的解禁。这是怎样的投资者和投机者?然而制度又常常为贪官设计,以股民的血汗钱,来满足大小非的欲念,仅使留下散户眼中的血色和缩水的市值。在这眼中的血色和缩水的市值中,又给人短暂的反弹,维持着这似涨非涨的指数。我不知道这样的跌势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股市里炒着股票,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那次暴跌也已有一段时间,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预备销户的新股民之中,梅梢琼是我的信徒。信徒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表达我的愧疚与无奈。她不是“被套而苟活到现在的我”的信徒,是为了中国资本市场顺利发展而贡献一生积蓄的中国的新股民。
她的炒股念头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今年夏初的时候。QQ询问股市讯息的就是她,但是我不在意。直到后来,在一次好友聚会上,才有一个朋友指着梅梢琼告诉我,说:“这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股民。”其时我才能将她和股民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庄家威势所屈,勇于追涨,坚决杀跌,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偏安于兴旺茶楼,一起品茶海侃之后,她才始来探听我的股票涨跌,于是讨论的回数就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后来指数见底,各方资金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股市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未谈及,只在QQ里偶尔不痛不痒的聊几句。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是最伤神了。
我在那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股民向证券主管当局抗议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庄家居然开始砸盘,跌停股票多至数百,而梅梢琼所买股票全在其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股市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重挫崩盘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梅梢琼,更何至于无端就想销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