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微因着拒绝郑和宇,内心一时洒脱,一时内疚,一时坦然,一时叹息。挣扎与不平中好一段时光。好在陶晓静是个开心果,总是能够逗笑于小微。两人又添了新的爱好。听歌唱歌。在手机中下载下流行歌曲,一遍遍听,一遍遍感知歌词的喜怒哀乐,将自己的心情很好的放空。
两人最爱唱的是台湾歌手范玮琪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回忆起两个人的相遇相识相知相守,真的和歌词里面的一样。是的,除了歌词中的恋人的部分,两个人和歌词中的情景是一样的。陶晓静外向的性格如同夏天一样,而于小微内敛的性格如同深邃不可知的秋天,一点点冷但又不是寒冬一样让人无法接受。是的,是陶晓静背着于小微逃出了那场家给她带来的断裂,于小微如果没有陶晓静,可能真的就不知道人间是否还有温暖可言了,是陶晓静的大笑与不经意间的关心给了于小微撑下去的勇气,两人一起每日上课,到自习室学习,在图书馆找想看的书,甚至已经开始写一些有深度的论文了,在来去的路上唱唱新学的歌,很是充实。除了那一抹忧愁的背影。
对,郑和宇从那天被拒绝后就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偶尔的大老远看到他的背影,也是落寞的,不是原来那个骑着赛车,大老远就呲着大白牙和她们打招呼的阳光小帅哥了。背驼驼的不愿伸展,没有了笑脸。陶晓静远远地跟他打招呼,他也礼貌性的点头,看于小微的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大男孩就只有走开了。不明就里的陶晓静追问于小微怎么回事?最近郑和宇也不来偶遇了。
于小微只说不知道,可能觉得没希望就放弃了吧。
陶晓静还惋惜了好一会,哎,还没有开始就放弃了,算了,我们小微值得更好更执着的人来追求。陶晓静还安慰于小微。想起拒绝郑和宇的场景,于小微苦笑了一下。换做是我,我也会放弃吧!毕竟对方一点缝隙也不愿意给自己透啊!如同冬日里的一只大灰狼哄着小羊开门想要取暖。先是伸进一只爪子,然后是两只,三只,四只,然后是整个身体都进去。于小微没有小羊的怜悯与爱,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爱,怎么会给对方爱自己的机会呢?
就让时间平息这一切吧!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快要元旦了。这段时间于小微过得很是充实,平日里学习,写作,周末做促销争取生活费,倒也相安无事,和高中时的那种心态又变化了很多。那个时候的于小微还不能够彻底的与那个家决裂,还要依靠着“父亲”的生活费生存下来,完成自己的学业,实现自己的逃离。而如今的于小微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在下了第一场雪之后,还在南苑的小店里给自己买了件棉服御寒。是的,于小微能够独立了。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对于于小微来说,反而是更加清醒的看待生活的一切了。是的,她很痛苦与自己的原生态家庭,只是现在的天地更加宽广了,她能够一时间忘了过去。她把自己的眼光看得更加的长远了。未来,我一定很优秀。自信的光芒重新出现在这个姑娘身上,书本的晕染让她的气质也更加的出众。古人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这样的吧,不需要锦衣华服,就可以很好的鹤立鸡群。
那天早晨,很冷,同宿舍的女生都不愿意从开着暖气的宿舍楼里出来,上午没有课,于小微怎么可能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呢?一个人早早的起床,穿衣洗嗽,带上学生卡借书证,就准备去图书馆了,今天她想看看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感受一下那个时代的人情冷暖。
于小微出来的很早,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的,不到七点,刚走出宿舍楼到拐角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小微。”
于小微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大脑嗡嗡作响。是的,是他。
身后的人走上前了,正对着于小微站住。
“孩子,我来看看你。”男人的声音依旧熟悉,只是更多了份沧桑。不到六十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了,头发有点油,但是梳得很顺,看来是不想于小微看着不舒服,瘦了很多,原来白胖的脸晒得脱皮满是红斑。穿着破旧的棉袄,蹬着双脏旧的劳动鞋,鞋子上还有刷不掉的油漆,裤腿专门往上面编了一窍,但是能够看到斑驳的油漆在上面,看到于小微的瞬间,男人激动的嘴角直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于小微看到他的瞬间,是心疼的。才不过两三年的时光,他就老成这个样子了,高考结束时见到他时只是老了一些,但没有现在这么沧桑。这次见到他更加的瘦削了。这一刻,于小微心中想到的是在那个家的快乐时光,每每他带来新书给她时,于小微开心的抱着他转圈圈的开心时光。是的,于小微的“父亲”来了。
自从那个事件之后,“母亲”的责骂已经让于小微清楚的知道,她和这个家庭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是没有人告诉她她的来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来。但是也不重要了。毕竟,抛弃她的人对于她来说也不重要了,何必强问到底。对于这个“父亲”,于小微很长时间是不愿意想起来的。
“你怎么来了?我有什么可看的?”于小微心中想着和父亲的美好画面,加上对着他的沧桑心中的心酸,可是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好的话来。是的,正是他的软弱,才没有解了她的梦魇。
“天气冷了,我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我一直都想来看看你的。只是……”只是当初于小微的决绝说法,“再去找她,她就自杀。”他不敢去激怒女儿。只敢远远的看着。他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同样的在开封工地上找了油漆工的工作,这个工作对身体伤害很大,但是工资很高。对于一个对未来没有什么希望的男人来说,对于一个常年被压抑没有大本事的男人来说,这样的高工资待遇是他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也是他想要早日解脱的一种方式。无论多脏多累,他都没有放弃过,他没有乱花一分钱,工地上的一些工友有时候会出去喝酒吃肉,来消遣内心与体力的劳累,他没有。他把钱都存了下来,等着小微需要的时候都给她,作为他对她的补偿。
他一早就想要给小微生活费的。只是见到小微周末会去做促销,他不敢和小微一辆公交车过去,所以破天荒的打了几次出租车看看小微一个人想要去哪里。他没有上前去,工作的小微开心了不少,一天天的自信了起来,和她共同工作的男生看着也不错,只是小微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那个男生只敢偷偷的观望她,和自己一样。男生看着也不错,稳重踏实,在学校里每每远远看于小微总能够见到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一路陪着,说说笑笑。他放心了。小微一天天的快乐起来,不再是高中时那个满脸戾气的女孩。
所以他一直没敢打扰她。那天,天气很冷,于小微还穿着一双单鞋,走路的时候不停的跺跺脚再继续走,他就心疼了。跑去买了一双看着同校的大学生都爱穿的雪地靴想要给她送过来。今天的到来,是这个懦弱的男人挣扎了很久的。
“天气太冷了,我看你一直穿着双单鞋,就给你买了双雪地靴。赶紧换上吧!你放心,我不会没事就来打搅你的。你放心,我保证。我放下鞋子现在就走。”
谨小慎微的他看着于小微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真的很想摸摸闺女的头,可是他们的父女缘分已经到了头,小微的态度与决绝让他不敢上前,只敢把鞋子放好就走。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再等小微说什么。他清楚明白小微的性格,下一分钟,小微就会当面拒绝他的好意。所以趁她没有说话之前就赶紧把东西放下走开。
他的步履很快,瘦削的身材让他的步履没有了太多肉体的羁绊,走的更快了,他生怕被叫回来拒绝了他的心意。
于小微动了动嘴角,没有喊出来。是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喊他什么。一颗眼泪从眼角流下。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于小微才晃过神来。
这一会,天已经大白,一个袋子里装着鞋盒,于小微拿起来走到路边的林荫小路,四处无人,打开了鞋盒,一双黑色的雪地靴,里面还放有一个保温杯,杯子上印有一副梵高的《向日葵》的油墨画作。这是她读书时专门给父亲说过的一副画作。那天家里的院子里的一颗向日葵成熟了,父亲想要摘下来给小微吃,被母亲骂了一顿,直接夺过去给了哥哥。
知道小微很失望,在一次新华书店展销书本时,小微的父亲给她买了一本印有梵高《向日葵》的书,他虽然不懂书,不懂画作,但他知道女儿喜欢,就买来给她看。
摩挲着杯子,于小微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