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弈也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只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总算是来了!”
“大人?”
方巧张开水汪汪的眼睛,轻声唤了一声。
宁弈翻身下地,就像被老婆捉奸在床的大官人匆忙地趿靴,披袍、革带束腰。男人穿戴起来还真是快片刻功夫他就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了。
“此时有人寻我,定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
宁弈看了方巧一眼,又给她一颗定心丸吃:“一会儿再唤你服侍。今晚,老爷一定吃了你!”
“大人?”
脚步声响起,来人已然进了房门,向门口走来,宁奕忽然只觉得,这阵声音,似乎熟悉的很啊。
微微一愕的功夫,一个人已匆匆闯进门来,四目相对,双方俱是一愕,来人竟然是…温萱!
此时,竖着一头云髻头的温萱匆匆闯了进来,正巧撞见了这一幕,于是温萱的脸色刷地就变得通红了起来。正看见方巧衣衫不整地下了榻,陡见他进来,呀地一声轻呼,便赶紧扭过身去,急急系起腰间丝带。
温萱的心里又气又恼,先前眼前这个国公爷还大言不惭的道貌岸然,转眼之间就背着自己…背着自己…
想到这里,温萱顿时又是一阵气结,只是宁奕仿佛毫无所觉一般,连忙道:“有什么事情?”
说着向方巧打个手势,方巧便掩着衣襟,垂着头,从温萱身边匆匆出去了,经过温萱身边的时候,还忍不住带着戏略一般的眼神看了温萱一眼,温萱顿时就是一阵气结,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不断骂开了,就仿佛如同一只护食的小兽一样。
见宁奕还看着自己,温萱连忙向宁奕投向了一个幽怨的眼神,轻轻地开口了:“国公爷,是刘将军要我来请你的,请你立即往议事府一去。”
“出了什么事了?”宁奕顿时皱眉。
“池州大捷。”
方巧回到自已房里,急急从榻下翻出那口小刀藏在怀里,想想不妥,若宁弈真召自己侍寝,趁其熟睡有的是法子结果他性命,若随身带口刀子,一旦被他发现反而坏事,便又塞回铺下。
坐在榻上想想自已今日遭遇,方巧悲从中来,忍不住掩面而泣。哭了没几声,忽地醒悟若是眼睛红肿,必被宁弈发现端倪,忙又擦干了眼泪,这时节她才想起一截变故,不由陡地跳起,暗叫一声糟糕:“那放了乌头的醒酒汤还摆在那儿呢,这要是…”
她在房中急急转了两圈,才轻轻拍着心口安慰自已:“不怕,不怕,他若端起来一口喝干了,一旦身死,那碗汤有没有问题,也就无所谓了。”
这样一想,她又安下心来,只是独自坐在那儿,虽然早有准备,事到临头,心中还是又惊又怕,其乱如嘛…
过了一会儿,忽听院外嘈杂起来,方巧顿生警觉,连忙吹熄了灯,悄悄走到门窗处,微微地开启了门扉,侧耳听着,却是宁奕的亲兵侍卫们正在集合,吵吵嚷嚷的。
仔细地附耳一听,竟然是池州大捷的消息,大伙儿正在那手舞足蹈地庆祝着。
方巧不禁听得呆住了,池州大捷…要知道,清溪就在池州,倘若池州大捷,自己的兄长方腊此时此刻又在何处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方巧不禁心里一阵乱麻。自己一条命身死不要紧,倘若是兄长死了…这叫方巧还怎么办?
宁弈向护卫们交待了一番,便带着人急急赶向前宅去了,方巧站在房门后静静地候着,等到后宅平静下来,她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卧房,直奔宁弈的书房。
到了那儿一看,那碗醒酒汤还摆在那儿,方巧暗暗松了口气。这位镇国公已经对她动了色心,只要她的身份不暴雳,杀他不过就是晚上几天而已。她端起那碗汤,悄悄出了屋,把药倒在地沟里,又悄悄地回了屋。
只是歇下之后,时而想着今日唾手可得的报仇机会无端失去,还被人白占了一番便宜,时而又想着被他欺侮时那种从未体会过的难言滋味挥之不去,辗转反侧的,竟是一夜难眠。
宁弈急匆匆到了前厅,见韩世忠还在那儿喝呢,他大着舌头推辞道:“不成了不成了,你们…你们合伙儿哄俺吃酒,一会儿还有事,不能喝了。”
那些武将便笑:“好,这是你自已个儿认输的,不能喝了,那就唱个曲儿,以唱代酒。”
韩世忠打着舌头道:“这却使得!”
便咳嗽一声,捏着嗓子假声假气地唱道:“骂你声无情的小冤家,昨夜儿是你自说,许着咱今宵这般时刻。描眉敷粉巧打扮,西厢里等你到五更,不见人耶,难不成再推到明夜?”
宁弈心里头这个气呀,尤其是他这戏词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宁弈大步走过去,对韩世忠喝道:“站直喽!”
韩世忠扭头一看是他,下意识地便挺直了身子,问道:“国公爷,干啥?”
宁弈提起官靴,照着他就是一脚,没好气地道:“继续喝吧!”
韩世忠茫然看看宁弈的背影,抄过一只酒坛子来搂在怀里,嚷嚷道:“来来,咱们继续!国公爷大人都说了,输了,就踢一脚!赢了…喝酒!”
襄州议事厅里,刘韐和邓浩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宁弈刚一下马,一个陌生的男子忽然迎了上去,宁弈把手一招,从袖中摸出一只青花葫芦小瓶,这只葫芦瓶比拇指粗些,一指长短,上边紧扣着个盖儿。
只见宁弈淡淡地道:“只管在这给我盯紧了她,这瓶儿里的汤水,回头找只家雀儿喂了,看看有毒没有!”
那陌生男子伸手把那小瓶儿袖在怀里,垂下头恭敬地低低应了一声:“是!”
池州大捷!
事实上,这场大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意外。
在秉持着宁奕的“扰”字战略,郭仲荀在成功的于刘光世的部队汇合了以后,便立即合兵一处,开始浩浩荡荡地向着清溪的方向进发了。
清溪,就坐落在青阳城不足三十里外的一处地方,清溪也不是什么大城,不过就是一座小城罢了,只是这里乃是摩尼教的发源之地,所以在摩尼教的定义里,便将清溪当成了圣地一样的存在,更何况,摩尼教早在唐朝时便传入了中原,这一条就连方腊也不敢轻易更改的。
在闻的宋军气势汹汹而来,青阳守将石宝不敢有它,立即便开始组织起了防御工事,要知道,自己的后背,就是清溪了!更何况贼军连番大败,乃是自造反以来所承受过的最大的代价,想到这里,石宝就不由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夜布置城防,并请求兵部连夜调兵两万进入青阳城,等待着宋军的到来,务必以一场大胜来换回那颓废的军心。
可是,令石宝不成想的是,就在自己苦苦等待着宋军,鼓足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在这时候,宋军…竟然绕过了青阳城,一路向着清溪的方向而去了。
这一下子,石宝顿时大惊失色了起来,清溪城不过就是个小城,守军不足五千,更何况之前池州的军队已经被派往了青阳,整个池州的后方兵力都相对空虚,这可怎么办才好?!大惊大急之下,石宝连忙率兵出城,向着宋军的方向一路而去了。
可是,就在石宝跟在宋军的屁股后面追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宋军仿佛就像是个鬼影儿一般似得,竟然忽地消失了!
对,用斥候的话来说,就是…消失了!突然间消失了,失去了踪影,两万余名的军队竟然一时不知道去向了何方,这个令人感到震惊的消息豁然传入了石宝的耳朵里,忽然不禁浑身一震!
宋军,竟然和自己玩起了捉迷藏,石宝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怒从心起,禁不住冷喝道:“找!全力的找!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翻出来。”
下完了这个命令以后,为了谨慎起见,石宝还是连忙率领军队连忙赶到清溪驻扎了下来,现在宋军毫无踪影,倘若是突然对清溪发起一阵猛攻,万一有个什么差池,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紧接着,贵池,秀山,石台等地相继传来了紧急战报,宋军大军而下,一路攻城拔寨,使得贼军守将常常是胆战心惊,却也是毫无奈何,只好拼死抵抗来自这股潮水般的攻击,可是,常常出人意料的是,这股宋军,却竟然仅仅只是打进了城里,却并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便又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却而去了。
一开始,以邓元觉为首的一干人等整日里提醒掉胆,生怕池州陷落,要知道,清溪乃是摩尼教的圣地,其在教徒的心中绝不亚于耶路撒冷这样的地方,针对于这一点,方腊也绝不会轻易抛弃清溪而另觅城池的,这样一来,反倒使石宝的心里整日七上八下的。
可是,这股宋军行军诡异,行军速度也是无比的快,让人根本无法摸得着痕迹,池州一千两百里路程,其不可谓之不小,并且在那样通讯极其落后的年代,想要在第一时间追踪到宋军的下落,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所以,尽管心中焦急,石宝也是无可奈何,只要整日派出斥候,四处搜索宋军的下落,期望以一战决胜负!
就在石宝的神经渐渐已经被各地飞来的战报折腾的神经都麻木了的时候,就在某一天,一个惊人的消息豁然传来了,宋军,出现在了青阳城下,并且已经开始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势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的石宝立即吓得魂不守舍,要知道,青阳乃是一个战略要地,所谓青阳失,清溪便失,无法形成一个有效的掎角之势,这对于石宝来说不可谓不重要,并且,更为重要的是,青阳的守军,不过才只有区区五千人!
石宝带着大规模部队驻扎在了清溪,再加上连日来的掉军频繁,使得青阳的军力早已经被抽掉了一空,这让石宝怎么能不大惊失色,更何况,青阳就在清溪城附近,倘若青阳一丢,圣公…又会如何责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