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弯下腰,轻轻拉起云儿地手,却感觉那小手也有些粗了,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涩声道:“你地手…”后面地话却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攥住她地双手松开。
云儿抽了抽小手,却怎么也抽不动,就只好任由宁弈握着。见他一脸地心疼云儿无所谓地笑道:“除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否则十冬腊月里哪有不冻手地?没事儿开春就好了。”
“你以前肯定没皴过。”宁弈轻轻揉着云儿的手背,仿佛要帮她恢复原先的吹弹得破一般。
“我这不算什么。”着看看在火堆边忙活着做饭的颜若曦道:“颜若曦妹妹的手上,都裂开小口子了…她坚持着非要自己做。”
宁弈心里更加难受了,他弯下腰,不让云儿插手,自己洗好脚,轻声道:“等到了汴京,买两个粗使丫头吧,这样我看着心疼。”
云儿摇摇头道:“没来由为这点事儿,让人家跟着咱们背井离乡。”说着将两只优美的小手在宁弈面前晃几下,学着他的口气道:“安啦安啦,保准天一暖和,就还你一双吹弹得破啦…”
宁弈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你才这么说…”却被云儿轻轻按住了嘴唇,双目中蕴满深情的对他道:“一双手能为你粗糙,我甘之若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大胆,赶紧收回手,红着小脸道:“相信颜若曦也是如此。”
美人恩深情重,让宁弈不知如何相报…
吃饭时,颜若曦端上来的鸟汤,竟然是奶白色的,看起来相当诱人,闻着更是其香无比,尝一尝更是赞不绝口。宁弈竖起大拇哥道:“这个味道真是绝了,绝对是国手水准。”
颜若曦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小声道:“食材短缺了,瞎做的,你能喝就好。”
“哦?不信啊?”宁弈舀一勺笑道:“云儿你来评评理。”便很自然的送到云儿嘴边。云儿红着脸喝一口,一下子两眼放光道:“确实确实,庐州凤引楼的特色是做鱼汤,那些大厨们的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再喝一口更赞道:“你这个鸟汤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说着便职业病发作,问道:“你这个菜名叫什么?”
颜若曦一边将热好的饼子递给两人,一边微笑道:“乱做的,没有什么名字。”
“那可不行,”云儿一边喝汤一边很认真道:“一道菜能不能成为名菜,名字是很关键的…对不对?”最后却是问的宁弈。
宁弈正在喝汤蘸饼,吃得不亦乐乎呢,闻言赶紧点头道:“确实确实,您太英明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云儿得意的对颜若曦道:“咱们的青天大老爷都认可了。”
“那姐姐给起个名字吧。”颜若曦掩口轻笑道。
云儿便煞有介事的想啊想,一时说叫‘百鸟朝凤’、一时说叫‘丹凤映雪’,想来想去都觉着不恰当,竟然连饭都不吃了,非要找个最恰当的出来。颜若曦劝她吃完饭慢慢想,云儿却只答应不改变,颜若曦只好求助的望向宁弈。
宁弈只好咽下口中的食,开腔道:“我也想了个名字,绝对够大气,够吸引人。”
云儿催促道:“什么名字,快讲快讲。”
“尧舜禹汤。”宁弈呵呵笑:“怎么样,够大气吧?”
云儿道:“我还‘秦皇汉武’哩…”
“你那个不行,我这个通啊。”宁弈笑道。
“倒要请教宁青天,怎么个通法。”云儿忍不住笑道:“倒要听听你怎么编排四位圣人。”颜若曦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跟圣人有什么关系了。”宁弈笑着解释道:“我这个叫‘鸟胜鱼汤’…你方才不是说,这鸟汤比鱼汤好喝么?那就是鸟汤胜于鱼汤,简称…”
“鸟胜鱼汤?”云儿有些晕道:“这也…太能掰了吧?”
“那无所谓,”宁弈呵呵笑道:“够吸引眼球吧,不是完全不着边际吧?”
“那倒是…”云儿咽口吐沫道。
“那不就结了吗?”宁弈耸耸肩膀,继续吃饭。
这边云儿终于无话可说,笑一阵便可以专心吃饭了,那边颜若曦却又提出疑问道:“那四位圣人会不会怪罪?”
“当然不会了,”宁弈摇头笑道:“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里,任咱们后人嬉笑怒骂,也不会再发表意见了。”说着不由看一看矗立在大殿正中的那尊泥偶,心中暗道:‘就连这位驱除四夷,再造中华的赵皇帝,就算被人塑成泥偶立在庙里,其实跟着花花世界,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一夜宁弈失眠了,他望着依偎在火堆边,疲惫的沉沉入睡的两个女孩,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第一次问自己:‘我这样做值么?大宋朝反正还有好几年的太平呢,等那时候自己将家一搬,迁往江南,我就是不折腾,这辈子也会过得很好,干吗还要自找苦吃,还连累家里人整日担惊受怕,心爱的人跟着我受罪呢?’离开了熟悉的江南,开始越靠近北方,他就越担心自己未卜的命运,连带着对自己的信念也开始怀疑起来。
再看看已经成了泥偶的赵匡胤,国祚仍在,祭庙却破败成这样子。更是觉着应该好好享受人生,让身边人过的好一些就可以,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呢?反正老子看不见。
他又想起杨升庵那阙《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想法不由更消极了,竟然有了了解此事后,带着家里人避世隐居的念头。
“管那么多干什么?把我自己日子过好就是了,”宁弈又一看赵皇帝的佛像,仿佛求证似的问道:“您老说是不是?”
然而就在此时,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他见到‘赵皇帝’摇头了!
宁弈浑身一个激灵,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口中还呵呵笑道:“看来是该睡觉了,我都花眼了。”
但下一秒,他便彻底惊呆了——只见那座泥偶身上的灰尘开始扑扑簌簌的落下,仿佛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就要走下神坛,揍他这个不争气的子民一般!!
宁弈的头皮嗡的一声,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脚下的地面在上下起伏,梁柱发出不正常的呻吟声,灰尘扑扑簌簌往下落,就连那尊太祖皇帝的佛像,都开始颤动…
眼前的一切让宁弈浑身一阵冰凉,目光扫过大殿之中,只见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因为疲劳沉沉入睡,竟没有一个惊醒的。他只好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地震了,都快起来!”
“快跑出去,什么都不要拿,快!”宁弈一边大喊,一边去推身边的二女。见她俩醒过来,宁弈便去别处,用脚踢打着仍然不醒的手下。大伙睡得懵懵懂懂,茫然被吓醒了,这才发现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晃动,哪里还能分辨东南西北?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跑。
突然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震得大殿里人仰马翻,连宁弈也摔倒在地!就在此时,他竟然在乱作一团的环境中,听到一声痛苦的娇呼!
宁弈不由一个激灵,用从没有过的敏捷循声跑过去,推开两个乱跑的侍卫,便看到云儿摔倒在供桌旁,颜若曦正在使劲的想要将她拉起。
宁弈三步并作步冲过去,弯腰刚要将云儿抱起来,便听得头上一阵沉闷的咯吱声,他暗叫一声‘大事不好’,便抱着云儿,拉着颜若曦滚到了供桌底下!
几乎就在下一秒,伴着一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殿顷刻间倾塌下来,登时间烟尘弥漫,笼罩了所有的一切!
恐怖的午夜里,处处声如轰雷地如簸荡,让人如坠九幽炼狱一般!
宁弈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仍然撑起不怎么有力地臂膀,蜷着双腿,将云儿和颜若曦尽量护在身下。
两个女孩吓坏了。一个抱他地胳膊瑟瑟发抖,另一个干脆大哭起来…这种体会实在是太可怕了,时不时地、连续不断地震动。摧残着三人地精神。即使最坚强地人无法对抗这种直坠九幽地狱地感觉。
黑暗中宁弈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将两个都搂住。搂得紧紧地。好让她们能多些安全感。去对抗这可怕地恐惧。两人也仿佛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反抱着他…三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在这恐怖地天地之威中无助地捱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宁弈的脑海里却觉着恍好几辈子般的漫长,那种天崩地裂地摇晃好像终于停止了。之所以说‘好像’因为他两耳轰鸣。头昏眼花。一时没法准确判断四周情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耳鸣才轻一些。宁弈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地存在身体五官也开始渐渐恢复了知觉。他凝神倾听一会终于确定,地震停下了。
这才长长松口气,疲惫地趴在两个惊魂未定地女孩中间,大口大口地喘气。
待稍稍恢复些力气,宁弈支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试探着向上举起,但好像推在千钧巨石上一般,纹丝不动。他加大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是纹丝不动。
两个女孩也悉悉索索爬起来,帮他一起使劲,三人累得气喘吁吁,却仍然徒劳无功。
宁弈只好放弃,气馁的一屁股坐下,倚在宽厚的桌腿上喘粗气,对两个仍不放弃的女孩道:“别费劲了,等着人来救吧。”他已经听到外面隐隐有呼喊声传来,想是那些逃出去的人,开始想办法救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