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心永远没有用完的那一天,就像小时候哭得停不下来,那时,以为是一场喘不上气的灾难,哪里知道,还有一辈子的眼泪要流……」
如同困顿之兽,路安深被砍掉四肢,剜眼掏肺,将头埋进满天的尘埃中,沦为人彘。
“小深,爸爸知道,我对你一向太过严恪,希望你能体谅爸爸,我别无选择,这是你作为我路正跃儿子的命”强按下胸口的翻涌,路正跃缓和了神色,开始恩威并施。
命?哈哈哈哈,他路安深,从小被该死的,所谓的命束缚,捆绑住手脚,送上断头台,示之于众。
他只是,沿着既定轨道,来回徘徊的机器。
父亲说,不准哭,他便咬紧牙,默不作声。
父亲说,心无外物,强者生存,他便背上重重行囊,独自前往远方。
父亲说,人分三六九等,利益为先......
直到,遇见她啊,她是汩汩春水,将他的坚冰,都化作绕指柔,他终归还是变成了鲜活的人。
他的人生,头一次有了滚烫的理想,那就是,快快长大,可以向全世界大声宣布自己对时蓝的爱恋。
毫无商榷的余地,路安深的话如波涌动:“唯独她,是我的底线”
看来,儿子是下定了决心,此事不容退步。路正跃眼底略过一厘复杂,长长吸入一口烟,不紧不慢吐出:“我可以不再动时蓝,但是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哪怕是至亲之人,天平之上,压下砝码,必然需要同等重量,才算平衡。
身体僵直,似乎是意料之中,路安深垂目,接下路正跃的话:“您说”
时蓝之重,路正跃了然于心,所以,儿子必须拿出他最珍视的东西交换。
烟雾,缭绕在半个房内,一绺绺,钻进路安深的鼻腔中,尼古丁的苦涩,呛得他清咳了两声。
强咽下喉头的干热,路安深静静等待着命运最残酷的深渊。
“公司,你必须接手”
几乎是,字字如雷,路正跃不曾料想,时蓝会将自己逼迫至穷途末路。让儿子接手公司,已然是自己的最后筹码。
以往,逼迫路安深接受公司,一次次,引爆父子之间的火药桶。
他不信,自己的儿子会为那个女人,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
深灰色的窗帷,盖住了最后一丝阳光,白炽灯明明晃晃,渗入每个阴森角落,那些深藏于角落里的蜉蝣之物,臭烘烘,乱糟糟,化作缕缕轻烟,漫延至每个毛孔。
如同一潭深不可及的湖水,路正跃定定直视着路安深,等待着他的答复。
骨节发白,双拳紧握,慢慢合上眼帘,好像早已料想到会是如此交易,路安深轻轻苦笑,答:
“除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听您的”
是了,以物易物,自己必须掏出心肝脾肺肾,压上至珍的砝码,才能护她周全。
那么多次,路安深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可哪一个,也不是顺从父亲的安排,接手公司,他和他最后的倔强,咬牙坚持着。
可如今,哪怕四肢被禁锢在刑台之上,哪怕打破自己所有的固执和理想,哪怕低下头颅,卑躬屈膝。
为她,千千万万个值得。
“咚!”是玻璃杯落地炸裂的巨响,路正跃将桌上的水杯,重重摔裂在地。
身体的每个毛孔,无一不在瑟瑟颤抖,路正跃如轰雷掣电:“你简直疯了!我没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沙发上的少年,只是静静的,僵直的,端坐着,山明水净,波澜不惊。
“路总”门外,甜甜糯糯的女声,携裹着敲门声,惊扰了屋内的炽热与喧嚣。
重新坐回原位,好像一切都相安无事,路正跃正色回:“进来”
“路总,亚惠公司的于总到了”大红色包裙美女看向屋内的狼藉,压低声音。
路正跃挥手,让她出去:“知道了”
窗帷,被风吹得嘶嘶作响,屋内,再次只留下怒火中烧的路正跃,和云淡风轻的路安深。
今日之事,算是了结,再耗下去,无疑两败俱伤,路安深定定起身,弯腰,向路正跃浅浅鞠躬,郑重其事:
“交易已成,请您遵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