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
人生活在大自然里,但常常见不到真正的自然,还得刻意地跑上数百里去找寻,然后把这万古不变的景致当作奇遇。我的人生境界并不悲观,但是欣赏日落胜于日出。每次,能用相机,我就把那场面拍下来,之后品味温习;手上没有那么个东西,就把印象画在心里。尽管每次不一样,都美丽无比!如果我有能力挥着灵感之笔,把记忆涂绘在画布上,一定能成为全世界的名画廊所欢迎的大画家。
第一次与马尼拉的落日相值,是乘着游艇到海上去追寻的。风平浪静,并没有坐摇篮的感觉,但是海风仍能掀起人的头发与衣衫。第二次,第三次,当三度拜访那个城市,日日经过滨海的洛哈斯大道,其景不再成为奇景,但是每天都能见到他不同的风采。
大海的旋律
避开了捕捞鳗苗的阿伯,远离了戏水的父母与孩子,顺着沙滩,踩着朵朵的白色水花,轻盈地跃踏前行。不敢迈重了脚步,唯恐重了会踢破那种海涛声中的宁静。
深灰、浅灰、淡灰,还有白中带灰又镶上一线金红。隐在云层之后的日晖是温柔了许多,那诸灰斑斓的海浪,却多出几成刚劲,潮水推动着一串串、一堆堆的波涛冲向岸滩,叫人望而生畏。我不敢接近,只在浅滩上踏浪,享受沁凉、舒畅、惬意,还有一些些潇洒。
灵山夜雨
真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夜,大家竟舍得用看电视和睡觉来打发。才不过十点钟,路上已经一个人没有。
找了几个钱币,我说我要出去打个长途电话,其实更想独自感觉一下山中的雨夜。昼间溪头的面貌,已看过好多次了,虽然每次的面相都不一样,大概总是差不多的。无非是群树苍郁,竹林挺秀,或白鸽眨着欢悦的眼睛,拍着自由的翅膀,从这一片绿飞向另一片绿,逸纵奔放得让人恨不得要跟它们一块儿飞起来。溪头的画景中不会有他,因为溪头的色调只有清冽冷幽、净静安谧。隔着雨帘仅能隐约看见点儿绿影,让我们知道我们仍在奔向灵山的路途中。
木麻黄
垂柳轻拂着水面,即使周遭的环境十分庸俗,也仍让人想唱一首柔柔的歌。老松挺拔地矗立在山边崖上,孤独,可是绝不让人兴起一丝怜悯,仿佛岁月对他不是负担,却是财富;当你走近他,必须仰望他。路旁、海边常常看见他们,一大片一大片的。原以为是松的变种,谁知道稻黍不分的土包子又猜错了。其实到今天也没看清楚他们是什么形象,就只见那么灰绿灰绿的一大片。不过总算弄明白一点,原来灰扑扑的色调并不是他们的原貌,背风面虽不是油油碧绿,也是纯然的绿。迎风面则满被战尘所掩,显得那么灰灰暗暗,看着脏脏的。
说来也惭愧,当感叹着木麻黄所扮演的角色,却也自知不敢攀比,如果要担负防风御沙的责任,我会跃跳着做防波堤,勇敢地与海浪搏斗,叫我仅沉静耐心地忍受风沙扑面吹打,很不容易心甘情愿。任得了劳,却任不了怨。平凡地奉献,平实地努力,都不难,难的是忍受长期千篇一律少变化的寂寞。
青山为伴
那天迁回村里的第一个早餐。
推开了厚重的被子、毯子,勉强坐直了身体,用半闭的双眼,从已拉开窗帘的窗户望出去。哟!一下子就惊醒了,怎么窗外都是一团团绿啊!纵非青翠青翠的绿,也是隔在雨雾背后的迷蒙烟绿,确实是有生命色的山峰。假如不跟青山做朋友,很难发现它有那么多变化。别说每天的面貌各异,就是一日之间也会有不同的色调。面对这样生意盎然的舞台,实在想放嗓豪歌或开怀大笑,为人世扮演一次快乐天使。
迟睡的朋友
迟睡的动物,不只是人。不过当黑色的网把山野盖得密密实实,就再也不知道哪些是睁着眼睛的,哪些已酣然入梦。静夜里,山河是清醒的。琴音永远不断,月朗星疏的时候,它轻轻地弹;风骤雨急的时候,它重重敲打着琴键。就是风停雨止了,也依然是又急又重的快板。越到夜深越听得清楚,让人不能不承认它是有生命有灵性的。
于是,我知道了,不是还有些,而是还有好多好多位迟睡的朋友,在享受他们的夜生活。
早安!小鸟!
邻居说,他家厨房边通风管内,有羽毛掉出来,让他很担心,怕有鸟儿在里面做了窝。我顺口附和着,要他查查看,心里却不太相信。
闭着眼睛扭开收音机,再伸直脖子,用惺忪的睡眼张望一下窗外;卜一卜这一日的天气。往往先见青空,再见绿山,很快便洗去了睡意。
流星不见了
流星不见了!
多么扫兴,不过一夜之差,只一夜没看,流星就不见了!
舞台上的戏,夜戏比日戏好看。日戏的主角是人,夜里的主角是灯。灯经过夜的美化盏盏都漂亮,连白天看来单调无奇光秃秃的路灯灯柱,都变成了一枝枝银白色的百合花。
夜市
在菲律宾,我不曾逛过夜市。回来,深以为憾。我总以为,有着马尼拉那样罗曼蒂克的城市,是该有夜市的。可以三朋四友,或独自一人,闲闲散散,在满是人头灯火的市场里徜徉巡行。不幸那块国土,外来客无福享受那样的休闲活动,甚至知趣地不敢追问在那美丽的港都,可有美丽的夜市。
枝仔冰及其他
我并没有很多人想象中那样年轻,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台湾孩子,当神州扰攘,移居宝岛,已是初中学生。
直到现在,我最喜欢的消暑点心,不是什么绿豆汤、爱玉、仙草,而是冰激凌苏打。找一个高高的大杯子,挖上两大匙冰激凌,再倒满汽水。然后像小娃娃一样,用长柄勺捞冰激凌吃,冰激凌捞光了,那杯汽水也变成了特别加料的解暑佳饮。哇!真是一大享受!
“枝仔冰”的梦,大概是跟少女时代同时结束的。早早地走进了一个“家庭”的新世界,一切都变了。当朋友们都还如自由的青春小鸟乱飞乱闯之时,我已必须遵从许多约束。于是诸如枝仔冰、李仔干以及一切路边摊的美食,都从生活中退出了。
外白渡桥
重造的外白渡桥又架起来了,上海市民一片欢欣,电视画面里有前往探看的老人语带哽咽地表示内心的感受,因为外白渡桥是他儿时生活的一部分。工程单位的官员宣称他们是整旧如旧,这样就对了,除了实际的需要,也关心到百姓感情的层面,这种改变是人性化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