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扮作我去。”
李醒对李清说。
“别担心我的身体,我觉得内功有用。可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李清还是很担心,强作欢颜:
“其实你就是不想去吧!轮上你不愿意干的事,你才撺掇让我扮作你。”
李醒点头:
“真的,是不想去。文帅说了,还是不见的好。这次我想听他的话。”
李清神色黯然。
小时候她最喜欢扮作李醒去给婆捣乱,骗过了也是爷挨骂,没骗过,她也不会挨打。
后来她扮作李醒是为了逗他开心,她想向弟弟证明他们俩还跟以前一样相像,什么都没有变。
现在——
“我也不想见……”
不,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见……
婆说,对任何人不要有执念,才能守得住心,做一个自由的人。
所以当初李醒辞了镖局的事专挑江月城落脚,她就不同意。
“你去找他又能拿他怎样!娘留了绝命书不让我们去骚扰他,否则婆和爷不早就去把他挫骨扬灰一万遍了。”
当时李醒跟她说,我就去看看。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却说,不想见了。
能怪谁呢?人不过是命运掷出的骰子。
李醒拜托韩齐:
“朱先生这次准备周全,他身边的人该收买的收买了,会护着大少和他娘。南宫渊被逼狗急跳墙,但也不会在宿儒长老面前对自己血亲行凶,更何况能救他为他说话的人,也就能指望南宫红了。他最恨的人恐怕还是我,所以你要护好了我姐。”
他们早前就跟朱先生商定好,要在立秋当日南宫派惯例开门收徒的那一天起事。是时各家师傅会齐聚祠堂先行祭祖,朱先生会邀请前代掌门的世交好友和氏族宿老齐来问罪,韩齐的任务就是出面来证明罩门是人为设下的。
虽说南宫派的门徒知道是李醒最早破了他们的罩门,但外面的人并不清楚,由初出江湖的李醒来证明南宫派的仄剑诀有问题,一点没有说服力,但这话要是被天下第一以武闻名的韩齐说出来,那就是十足真金盖章保证,确认无疑了。
此外,即使他们齐聚了所有舆论力量来胁迫掌门,要他不认罪也要下台,南宫渊依然可能翻脸,用拳头说话。
可怜的是,经过南宫渊多年处心积虑地“经营”,南宫派现在全派上下的武力值加起来都不够掌门一个人碾压的,更何况南宫渊还有死忠门徒拥护。所以朱先生才会愿意花大价钱给江湖客栈,请出韩齐,这里才是重点:
李醒一个萌新就能碾压南宫派门徒,韩齐一根手指还不把南宫渊按趴趴。
其实没有什么输的道理。
南宫派家大业大,早被人觊觎,李醒的出现只是碰倒了多米诺骨牌的一张,朱先生有备而来,李醒创造的恁大好机会放在眼前,怎会不顺应时势墙倒众人推。
“不要冒险往前钻,就去看个戏。”李醒千叮咛万嘱咐。
这场戏里,李醒就是一个小配角,他就是韩齐的跟班和小徒弟,否则没有韩齐,他一个凭空里冒出来的小角色怎么会那么厉害。
看着李清换了他的衣服,脸上还略微做了手脚,年轻轻的脸马上显得猥琐了三分,李醒其实想说,真的不用做得那么老道。
把他扮得再帅气一点他不会介意的。
韩齐不放心客栈里不留人,问是不是把老钱留下。
“不需要,老钱还得拿现场第一手消息去高推庄卖钱呢。”李醒对老钱挤挤眼,“高推庄安排了那么好的眼线,干嘛不用呢!”
既能赚着线人银子,也留一个耳目在高推庄深得信任,有啥不好。
李醒私下里跟老钱说好了,双面间谍必须做下去,但是关于自己人的事,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什么要怎么说,都要留个心眼。
老钱表示,非常懂。
所以老钱一定要去。南宫派那么大热闹,怎么能不去赚趟线人银子呢。
“所有人都去,让别人以为江湖客栈全体出动,我留在这里才安全。”
李醒说。
他明白韩齐操心的是他。毕竟他接的任务是保全李醒的安全,若是李醒出事,韩齐不就砸了自己招牌。
李醒相信韩齐不能砸了招牌,所以才让李清跟在他身边,跟着韩齐才是最安全的。
……
人都走了,客栈上下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李醒想试着催动丹田中的内力,可是发动不起来。他只是脑子里凭空念着,试试看试试看,可身体却背道而驰,那种身受万针穿刺之痛的经历,让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意识。
废人……
李醒脑子里转着这个词。
如果一直这样废下去,怎么办?
以前没有内力,但靠拳脚功夫也还能在这个“低武”江湖逞凶斗狠,碾压个七八成的人不是问题。现在可好了,揣了一身毒,再加上来历不明的魔功,好像上了buff,结果却是使不出来的技能。这不就跟把钱存到南北号,忘了密语取不出来,做一个囊中空空的富翁一样。
果然是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李醒昏昏沉沉地想着,想着再睡过去在梦里发动一次看行不行……忽然间,他觉得吸进来的空气变味儿了。
有人进来了!
就贴着他的脸在看他。
李醒没有睁眼,却在脑子里描绘出了一个令他心脏骤停的恐怖景象。
有人在他的床上,严密遮好的帐子里,把脸贴到他脸一寸光景的地方,在盯着他看。
这不是噩梦。
李醒努力分辨清现实与梦境,确认他不是陷入梦境,他身边现在确实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进客栈,在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的地方,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就挨到了他毫无防范之力的距离。
他听到了自己丹田之中内力鼓动的声音。
忽然,一股气息拂到他的鼻梁上。那人叹了一口气,“真的要死了吗?”
李醒一下瞪大眼睛,把眼前的罗锅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起来,身子如蜘蛛一般弹起来,手脚扒在床顶上,就这样和李醒面面相觑:一个平躺在床上,一个四脚八叉地挂在床顶上。
“鲁爷——”
李醒努力平复心中的惊恐,和丹田中的鼓噪,道一句:
“怎么没带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