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的白肉宛似团团棉絮,静静的飘荡在虚空之中,天鬼已灭,可其躯身神性不减,依旧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威能,使之泛着九彩之芒,悬空而浮。
云辰望着这些碎肉,单手抓着一块,身躯并未涌动出渡引之力,与往常情景大相径庭,那天鬼的肉感,好似寻常血肉,充满了柔感,只是没有血液和骨块。
“小友为何还不吞噬啊”躲在远处的苏崎走在魔穴边缘处,看到云辰呆滞住,出声询问着,天鬼之能匪夷所思,吞噬之后将有莫大的好处,他不懂云辰在犹豫什么。
云辰一脸踌躇,渡引之力他不会控制,从来只是被动凝练,可今日,面对天鬼却毫无反应,他也无可奈何,不知是否这等先天生灵,生具大道之命,死后要魂归天道,无法渡引。
“吞魂之能,从来都是主动凝练四散的魂力,可今天不知为何对天鬼却毫无反应,恐怕这等生灵超出你我的想象”云辰失了主意,他处事不深,太多事都不明白。
苏崎静默观望,思索片刻后高声说道“你既然能将其唤醒,便就表示它与我等一样,同属鬼魅,你暗想一下,如是血肉生灵,可曾从这些血肉中察觉到天鬼之魂。如若不是,便就表示天鬼魂力跟我等构造不同,不处一个层次之中,吞这等魂力,只靠被动是不足以的,如今小友已然具有非常手段,何不主动吸收试上一试”。
苏崎一言,如指引之灯,给云辰照开了层层的迷雾,他遥身拜了下去,呈了一个学生礼节,如果要他自己发现,还不知何年何月方可想透这一层。
有了主意后,云辰静下心神,盘坐在虚空之中,他隔空捏来一片指甲大小的白肉,用魂力包裹着,试看能否将其分解。
但半刻时间过去,白肉依旧如故,没有丝毫变化,云辰面容却出现了笑容,他操控魂力,倾入天鬼血肉之中,发现其内部含有天之烙印,还有一层层恍若天网般的神秘脉络,根本无法撼动,但却证明了天鬼同属鬼魅,可以渡引而出,只是需要打破那一层不可破灭的护甲而已。
“魂力既是无用,那不灭灵光的效果也应该一样,如今只能依仗魂火之能了”云辰细细分析着,手中怦然冒出一簇白焰,他在两者间看了看,毅然将白肉投入魂火中,进行煅烧。
白焰无暇,火光柔和,一点也没有烈焰般的灼热感,反而有些冰冷之意,天鬼碎肉在其中煅烧许久,渐渐有了反应,内部的神秘脉络在分裂,天之烙印在浮现,伴着一缕初道之光,肉质竟然开始液化,像神液一般在蒸腾着缕缕道霞之光,最后竟于虚空中演化出大道神象,格外的神异,而那沉寂的渡引之力也在此刻产生了反应。
云辰对此并未太过惊讶,十魂觉醒后,魂体中的许多威能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魂火从诞生开始,就给他非同寻常的感觉,对鬼魅的伤害比之灵火仙焰更加有效。
煅烧许久后,天鬼碎肉尽皆化为一团清水,而云辰魂体的渡引之力,前所未有的兴奋着,他极力克制想汲取的冲动,仔细的观望这团清水的情况。
一番探视无果,他大失所望,除了发现水中偶尔流动的神秘脉络与天之印记,其他的并没有多少神异,连魂力都未曾感应到。
怀抱尝试的心态,云辰如履薄冰的滴落一滴清水在手背上,顷刻间渡引之力蜂拥而出,直接将其纳入魂体内,分化在魂体中,潜移默化,只留有一个诡异的纹路在手背处浮现。
“奇怪!为何魂力没有增长的感觉,是融入的量太少,还是天鬼魂力已然煅烧殆尽”云辰十分不解,索性纳入魂体的天鬼魂源,并为给其照成眼见的伤害,着实让他放宽了心。
“既然无害那就继续吧,现在没增长,说不定是未吞噬完全,没有构成完整天之脉络与印记造成的,且吞噬完再说”汲取完手中这团天鬼魂源的云辰,着手煅烧下一块白肉,他不愿盲目耽误时间,直接聚拢头颅大小的肉球,开始煅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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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高悬,清冷的月光射入太幽深渊中,被黑暗所吞噬,此时的太幽之地,生死在轮转,有了一丝生机气息,被乌光遮盖的天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天窟,准确来说,是盘坐太幽之上的一个男子,引出了一道无形之柱,冲散了乌光,接引下了月光的降临。
这男子沐浴月华,引入无量太幽之气融身,紫色的霞光披挂其身,如神如圣,神似道家仙金宝甲,细细看去竟有神秘的脉络在皮表浮现,与天地大道同化共鸣,此情此景透露着神异。但其身前有团拳头大小的水球,和一根旋型独角在陪伴,着实破坏了这份美感。
“为何越来越难融入,连渡引之力都作用不大”云辰平托着这团水球,轻声低语着。眼下这是最后的天鬼魂源,他已经花费三日来融入,仍还剩下这般许多,而更让其疑虑的是,至今为止他没有魂力增长的感觉,只是魂体表面缔结出一种白色神秘脉络。
“不会真的把天鬼魂源煅烧殆尽了吧”想到此处云辰略感不甘,花费极大的代价,难道就换来这般结果,他望向掌中的水球,遏制不住燃起了怒火。
“在外界你有法抗拒,到了我的魂体中,我看你还有何威能”说罢,云辰张口吞入了这团天鬼魂源,体内魂火渡引之力其上,一同强制吸取入体。
“这……”而远处的苏崎有心想阻止,但亦来不急,他眼望云辰周体魂光更甚,便知事有些异变。
云辰平躺虚空之中,体外魂光泛滥,一层一层荡着波纹,触动着天地规则,其面上有些痛楚,有大道之威压体,浮出道则轰击着每一魂每一魄,具体情况他根本无法向旁人言语。
入口的天鬼魂源如同一个火炭,让云辰食难下咽,原本吸入的天鬼魂源也一同显化而出,刺激着他周身的魂力,连一向神异的魂火也受到牵连,变得十分萎靡,缩至弹丸大小,似乎随时泯灭。
云辰有些懊悔自己莽撞行事,事到如今他只能忍受痛楚,静默等待天鬼魂源一点点被炼化,然此时异况再次迭起,被天鬼魂源刺激的本源魂力,不知为何在流逝,以量计的速度在减少。
“混蛋!出了什么事了,我的魂力为何在流逝”云辰冷静分析着,率先调动剩余的魂力反抗天鬼魂源,可让他没能预料到的是,天鬼魂源与他魂力已为一体,两者不仅没有对噬,反而互相交融,让魂力流逝更快了。
“吞噬我魂力,难道天鬼意识没有消散,一直隐藏在其魂源中,等待反噬吗”云辰有心想驱动不灭灵光显化,像上次斩次我一样,灭绝这个可能,可这次无论他如何催动,不灭灵光一直沉寂,没有丝毫反应。
“我不甘!我不甘!我的仇!我的恨!”云辰在心神中哭喊着,但异况未能停止,伴着魂火的越发萎靡,他的神智也越发虚弱直至昏厥过去,躯身泛起了缕缕道光,像蚕丝一般裹缚于他,变为了一枚圣洁光茧。
远处、苏崎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走动着,他不解云辰出了什么状况,只能束手无策守在下方,可却这时,一阵无形飓风骤然刮起,席卷了整个古战场。
苏崎见况急忙躲到一块巨岩缝隙中,他抬首观望这次异变,整个太幽之地在动荡,像末日天倾地陷来临时一般,原本诡异的太幽乌光,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涌入太幽之中,消散不见。而守护古战场的死气,化为阵阵阴风消散在世间,不知何时诞生的太幽魔穴,第一次毫无遮拦的暴露在这方天地中。
天顶之中,星精月华在往太幽之地倾倒,像一瀑精气源河在此处流淌,沉寂太幽之中的太幽之气在上涌,夹杂着稀少的太幽精气喷洒着,这一切根源都归于悬浮于空的那枚光茧,万气精华在向他汇集。
光茧现世、不知何因竟惹天地憎恶,大道之力由万象中显形,焚在苍穹中,滔天道火凝塑成一尊造天神炉,天地之力拘来光茧投掷神炉中,那炉中道火熊熊而燃,四溢的火花险些烧穿着世界之壁,如此伟力依旧奈何不得光茧,它以道火为养料,夺大道之力滋养,隐隐可见大道真纹化入茧中,使其愈发圣洁。
烹煮无果,道火散去,造化神炉碎开,自寰宇中飞来两枚耀射诸天的符文,一枚曰“乾”、一枚称“坤”,两枚符文化作两道神鞭巍然而立,神鞭内孕乾坤之力,微微一颤苍穹如碎片般坠落下去,神鞭不断抽打光茧,致使其周遭空间碎裂,漏出无尽虚无之地,直面对此等神威,光茧依旧无损,它抽出两道光丝,捆缚住神鞭拉入茧中,留下了两枚神光冉冉的乾坤符文,映在光茧上。
正值天地再欲降下劫难,那空间碎裂的虚空之地中,滚滚混沌之气涌出,一抹太初之光绽放在虚无之中,震慑住了天地之威。
此光衍化在开天之前,谁人可见,只是一闪而逝,便没入厚重的混沌之气中,不见踪迹,那一瞬间的定格,隐约有一根纤纤玉指从太初之光内探出,点在了这方世界上,隔断了天地之力的降临,使之回归到原始状态。
劫难被退治,混沌之气倒涌而归,空间自主弥合着,那枚光茧也受魂光驮浮,回归到了原地,它汲取了不少大道之精与乾坤之力,冒出了映照天穹的本源之光。
“这……究竟是?”苏崎斜扶巨岩,望向徐徐落下的玉茧,自那本源之光中,得见一幕神化异象,一个胎儿形态的虚幻之灵,被道光萦绕在异象中颤动,宛如道母下产的道子一般。
它肥胖的小手,不断拨动着精气源河,像是在玩耍,玉质的小足被九色祥云驮负,踩踏着太幽精气,似乎在踢水嬉闹,连万象中的诸天大道也在随它着情绪而动,明明只是异象,但却又仿佛真实存在一般,隐约中都有婴儿嬉笑声传入四方。
异象不散,引发天地共鸣,无尽神霞光从天际而降,像是天地庆贺一般,携带着漫天虚幻的灵花仙芝,随空而飞,隐约中还可得见一尊九天道王,掌托光茧,虔诚的供奉天地,他身态虚无,乃为道则凝化而成,介于真假之间。
此时正处深夜,这些神异之景,如一盏璀璨的明灯,指亮了这个方向,引得无数世间大能侧目探来。
翻腾许久后,异象开始消退,婴儿也渐渐缩小,化入光茧之中,天顶的星精月华倒涌而归,太幽之气与太幽精气,也尽数纳入光茧之内,一切又都回归原始,只有那枚光茧漂浮于空,茧外跳动着秩序仙焰。
苏崎跌跌荡荡的走了出来,他望向这方广阔的天地,这是他数百年第一次再见到此番景象,回忆重重,心中顿时生出无尽感慨。
“这到底是怎么了”苏转首呆望光茧,不知里面云辰究竟如何了,可恰逢此时,异况再起,太幽深渊中伸出九条黑色锁链,锁住了光茧,在慢慢往下深渊拉去,连那秩序仙焰也烧不断这诡异的黑色锁链。
黑色锁链粗如手臂,不知是虚幻还是某种力量拟化,具有非凡之力,连天鬼都抗衡不得,被封住了力量,此时的云辰身化光茧,陷入沉睡之中,无力抵抗,只得被束缚。
苏崎面色踌躇,转身慎重的看了一眼身后某个方向,微微笑了笑,随即纵身跳入太幽之中,不知缘何。
“轰隆隆~~~”太幽之地再一次震动起来,但这次更加剧烈,魔穴石壁在崩塌,残余的太幽之气在四散,有数条巨大的虚空裂痕在太幽深渊中出现,此情此景预示着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太幽魔穴终于崩塌了。
束缚光茧的九条锁链不知何故,缩回了黑渊之中,并未拉云辰进入太幽中,只是射出一柱乌光冲入苍穹,开天而入,随之消散。
晨曦之时,太幽崩坏,已然化为了一堆废墟,这里碎石密布,有缕缕残留的太幽之气从缝隙中上飘而出,而在一块巨岩旁,一枚微微泛光的白茧,夹杂的碎石中,正迎接初生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