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姝甩开那些慌乱的情绪,笑着打哈哈道:“周叔,没想到你也会读心术呀?话说回来,出来闯荡江湖的人,哪个没点传奇故事呢?你若是想听,下次带上一壶好酒,我慢慢说与你听便是了!”李千姝偏着头打量着对面的周易之,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地把原本沉重的话题淡化了。
“也是!也是!”周易之连连点头,“你这丫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没人能说得过你。周叔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见你最近几日心绪不宁的,想着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伙好一起帮你解决。”
李千姝平日里就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不论何时,脸上都挂着笑,好像烦恼与她绝缘一般。但观察入微的周易之还是识破了她高明的伪装。
与从前那些日子相比,现在的她不是真正的快乐。直觉告诉周易之,李千姝心里藏着事,而且还是超出她能力范围之外,很棘手的事。
四人组队之时,就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一致,谁也不去过问彼此的事,谁也不去窥探彼此的隐私。行动时,若是某一方出现了什么差错,陷于危险之中,其他三方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去救,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了。相处两年左右,四人之间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对方愿意让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就连这名字,也不知真假。
“周叔,我看你是推算九星连珠推算得疯魔了,我一没心没肺的小骗子能有什么心事,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钱不够花了!看来下次咱们得物色一头超级肥,肥得流油的那种肥羊!”
李千姝没有想说的意思,周易之也就不强求了。她埋头拨弄她的蛊虫万毒,他则继续抬头推算下一次九星连珠。
屋内的萧绿竹和裴昀各抱心事,也还没歇下。萧绿竹在微弱的烛光之下,细细摩挲着一块残缺不全的玉佩,神色黯然,似乎是在思念故人。想必另一半玉佩的主人,对萧绿竹来说至关重要。
“羽笙,你到底在哪儿?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萧绿竹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萧绿竹微微的啜泣声把裴昀从对李千姝无耻行径的愤恨不满中拉回了现实。裴昀很自然熟练的给萧绿竹递去一块手帕。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除了跟李千姝斗嘴,裴昀似乎就丧失了语言功能。安慰人这种肉麻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萧绿竹也知道裴昀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接过手帕,道了句谢,默默的擦起了眼泪。
一道墙,四个人,墙内墙外的人都各怀心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翌日清晨,迎着朝阳,四人收起行囊,动身去了江南。
江南好,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只有亲身到了江南,方能领会到文人墨客诗词中的江南美景。
“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李千姝站在乌篷船船头上,眺望着美如画的江南水乡,朝着岸上的游人挥手,微笑。
裴昀看不下去了,抱着剑,说风凉话道:“装什么装,等下某个人要是落水了,可没人会救你!”
焚琴煮鹤,真是煞风景!李千姝心里低低的咒骂了一句,转过头来瞪了一眼裴昀,“放心,姐姐我可用不着裴大少爷你救,我自己水性好着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扑通”的一声,有人落水了。不过落水的人并非李千姝。
落水之人激起的水花正好溅了站在船头凹造型的李千姝一身,给她洗了个冷水澡。人命关天,李千姝也没去计较自己莫名躺枪的事儿,而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救人。
见义勇为这种事,理应是该受到表彰,或者当事人感谢的。但这次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李千姝把落水的姑娘带到岸上,一边拧着衣裙上的水,一边等着落水姑娘同她道谢。甚至连那些回应感激之词的台词,李千姝都已经想好了。虽说江湖侠客讲究“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但她李千姝是谁?她虽也行走江湖,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是名门正派最不齿的那类人。在李千姝看来,做好事当然要图点什么了,有钱财报答最好,没有的话请吃顿便饭也是好的,再不然也该口头上感恩戴德几句的。
之前裴昀嘲笑李千姝庸俗,李千姝也没有生气,反而盯着他的眼睛,双手环胸,得意洋洋道:“没错,我李千姝就是个庸俗的人,而且还是个庸俗至极的人!”
这次的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显然在李千姝的意料之外。被救的姑娘并没有道谢,反而还责怪起了李千姝。
“谁让你救我的……咳咳……你多什么事儿……咳咳……”落水姑娘还在呛水,但也没有闲着,柳眉倒竖,面带愠色,不停指责李千姝的多管闲事。
李千姝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我救了你,你反倒还指责起我的不是来了。这样吧,你不是要寻死吗?又跳下去啊!”李千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刚刚捞人起来的那条弯弯绕绕的河。
本就是一句气话,李千姝没想到那外表柔弱的姑娘居然如此刚烈,起身就欲再次投身河中。幸好萧绿竹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她。
萧绿竹抱住了那姑娘,劝慰道:“姑娘,你还这么年轻,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们知道什么!难道是我想死吗?都是这世道逼的我!不死我就要嫁给薛怀权那个恶霸。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姑娘推开了萧绿竹,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愤懑不满的诉说着自己遭遇的不公。
薛怀权?那是谁?好像有些耳熟。李千姝皱眉思索着。
周易之已经采取行动,混入了附近的茶肆中去打听这江南一霸薛怀权的事迹。
围观的人群知晓落水姑娘要嫁给薛怀权后皆是面露惋惜之色,对她同情不已。
“哎,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要嫁给薛怀权那个恶霸了呢?”
“这哪儿是人家姑娘想嫁呀,分明就是薛怀权那个混蛋强取豪夺,无赖,卑鄙!”
“哎,谁让那薛怀权有权有势呢?寻常人家哪儿惹得起那尊大神。”
“可不是嘛!到底是背靠朝廷的人。”
“什么背靠朝廷呀?不就是勾搭上了一个阉人罢了。”
“嘘,大哥,这话可乱说不得。要是被九千岁的耳目知道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我还就偏说!他刘景还能手眼通天了不成。一个阉人还敢染指朝政,等着吧,圣上迟早要把这等毒瘤清楚干净,还咱们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