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十万大山,重嶂叠翠,奇峰秀林,蜿蜒古道,山石泉流,正是傍晚时刻雾气清濛,一轮红日已落到遥远的西边,天色也开始变得微暗,四周山谷一片寂静,但就在一条官道上,前后奔跑着两匹骏马,马上各坐着一个人,坐在后面的一个是个中年人,肩上背着个锦布包袱,坐在前面的,坐是个长相俊俏的大孩子,两个人虽然是锦衣玉服,但看上去却是满面风尘神色慌张偶尔还向后边张望,马匹似乎也显得有些疲惫,看来已经连续奔走多时了。
这时坐在后面的中年人小声説话了“少公子,少公子,你饿了吗?”,前面的少年一回头,果然是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剑眉星目,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少年説道”忠叔,我很饿,但是更渴“,忠叔看看了手里仅剩的一些干粮,摇了摇水壶,里面空空如也,倒是没法回答少年,正在这时,耳畔听到悦耳的水声,忠叔心里一喜,催马前驰。果然前面经过一个山弯弯拐角处,就看到一个小瀑布般的山泉飞泻直下,忠叔赶紧跳身下马,拿着水壶去接水,泉水非常清澈干净,触手之处,尽显清凉。忠叔先是用手掬了一些喝了一口,感觉泉水非常好喝,于是赶忙用水壶接了一整壶,然后走到少年的马边,忠叔看看少年,将装满水的壶递给他,又交待道“这水不错,但山里水寒,少公子少饮一些”。
这少年接过水壶,看样子象是渴坏了,先喝了一口,觉得这水冰爽甘甜清洌,倒入口中仿佛天降甘霖,本来口,舌,嗓子都干得冒烟了,这水一下去滋润肚内都是一阵舒坦清凉,便一发不可收拾,咕嘟咕嘟连灌了半壶,把中年人看得直着急晃脑袋。这少年喝得心满意足,才把壶放下,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又道“忠叔,我这会子不渴了,倒是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忠叔看着似乎有点变质的干粮正犹豫着,突然眼睛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炊烟,眼前一亮。对少年説,“公子,前面有人家,我们去讨点饭吃”,少年本来也不想吃干粮,听了也为之一振,于是两个便策马前行。
马儿跑了不远,果然看到山势变成了平原地带,周围也出现不少田地果园,因天色近晚,所以人们想必都已收工回屋,倒是不见耕作的农夫,正经过处,有一片长势鲜艳的果子林,长得金黄橙色的果实,倒是看上去娇艳欲滴,公子勒马停下来,问忠叔这是什么,忠叔看了看説“这是金桔,倒是挺能解渴之物”,本想下马摘几个给公子吃,少年拒绝了,説“此处果园必是有人看管,不问而取即为偷,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吃饭的所在吧。”中年人倒也颇听少年的指示,便没有下马,继续前行。
再跑了一两里路,果然看到有村庄院落依稀渐次多了起来,一些农户为了耕种方便,就近取材,在庄稼地附近建屋筑巢,虽远离群居,但也清静自在,二人经过数处人家,但都没有看到屋前人影,便想再向前看看,终于经过一个小河,小河不宽,旁边还有石栏杆挡住,两岸尽是垂柳,河里有一条小船,而横跨小桥有一座雕栏画玉的石桥,石桥之后,居然看到一个插着酒旗风的饭店,店前种着几株垂杨柳正自由飘摇,好一处山村的悠闲所在,而饭店的前门正上方悬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柳叶桥酒家,门面倒是不小。两人互视一眼都非常惊喜,这一路来奔波惊恐,食宿难安,本来只想找个山村农户打个尖就满足了,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遇到间气派的酒舍,真是出乎意料,这时微风一动,一股饭菜香味飘来,让人食指大动涎水欲滴,于是二人忍不住都下马,正想将缰绳栓在门前的栓马桩上,这时有一名象小二的就出来迎接了“二位好,是要吃饭住店吗?”
这时中年人就问“你这酒店也做客栈的营生吗?“小二回答是的,于是中年人看了看少年説”我们一直走了这么远,应该也甩开那帮人了,要不今晚就在这好好住一夜,明天再启程?“少年也表示同意,于是小二便牵过马缰绳到后面的马槽去了。然后二人进店,里面店房不太大,但也分了一二层,里面的迎客生问他们坐一楼二楼,两人想安静便上了二楼,上得楼梯,发现二楼已有不少人落座,于是便要了个靠近窗边的位置,这时小二问要点什么菜,中年人説,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酒菜都给我来一份,小二一看这是个有钱的主,于是便自作主张,对着厨房喊道,来山庄酒席一桌。这时周围的几桌人都用注意的眼光打量了他们这两人,少年人倒是无所谓,中年人反而觉得有点不安,感觉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又用力掂了掂背上背的包袱,然后解下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这时就听到厨房咣咣嗞溜炒菜的声音,和各种香味就扑着鼻子过来了,这一闻让这老少二人心中的饥饿更甚了,好在热气腾腾的菜马上一盘盘端出来了,有青椒小炒黄牛肉,香辣鲈鱼,蒜香烤鸡,红烧鸭,石锅虾,铁板羊排,荷叶粉蒸肉,东坡圆蹄,香蒜炒腐竹,炸豆腐丸子,上汤柳叶燕菜,还有一份竹盅菌菇汤。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主仆二人可能是饿得太久,也不管旁人的什么目光,放开肚子大吃起来,那味道可是鲜美开胃至极,两人吃得都停不下来,正吃着吃着,突然桌子旁边出现一个衣着邋遢的老年乞丐,正眼馋地盯着桌上的美食,很快正在吃饭的主仆二人就注意到他了。
这时中年人还没有説什么,少年先开口了”老人家,您是想要吃些什么是吗?“老乞丐一边点头,一点贪婪地盯着桌上的那只烧鸡,虽然桌上不少菜都吃了大半,这只鸡倒没怎么动。于是少年説,”那老人家,这只鸡您拿去吃吧“,这中年人看了看少年,也没説什么,便拿起这只鸡,站起来递到老乞丐的手上,老乞丐目光一直没离开这只鸡,这会儿更是嘉不自胜地接过来,放在鼻子尖下使劲闻了闻,连赞,”真香啊,谢谢二位啦“,然后便抓住鸡腿放在嘴片大口撕啃了一块,满嘴流油吃得香不自胜,一边转身下楼去了。公子看了看中年人,微微一笑,然后两人继续大快朵颐。
吃到半番,两个人终于一路的饥疲开始恢复了元气,这时小二上楼问要酒还是茶,中年人説不要酒,来两壶清茶吧,于是小二下去端茶,这时咚咚咚听到楼梯巨响,不大一会儿,见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前一后走上楼来。两个人身高能有丈九,面相看起来很粗犷但并不邪恶,他们四周看了看,便在主仆二人对面的座位坐下,临了还看了看二人桌子这边一眼,这时小二端茶上来,便带问新来的两位壮汉吃啥,其中一个壮汉问道“有熟牛肉吗?“小二説有,壮汉説”给我来十斤,两烫两壶好酒,另外还有什么主食”,小二説有刚蒸好的大肉包子,壮汉説道”包子给来二十个“,旁边的人听了都咋舌,这么能吃这二位,小二倒是见怪不怪,落了单下楼去了。
一会儿一大盘熟牛肉和两盘热气腾腾的包子都端上来了,还有两壶酒,二人一边吃着熟牛肉,一边喝着酒聊天,其中一个壮汉説”不错二哥,这家酒楼的牛肉就是比咱山寨的好吃啊,还有这包子你试试“,説完他拿起一个大肉包子,扁扁的皮薄馅大,一口下去咬掉一大半,肉汁都流出来了。那香味也是直扑主仆二人的鼻子,这时另一个大汉也拿起一个大包子,一咬满嘴流油,觉得香喷喷忍不住三两口干掉一个,也是啧啧赞个不停,两人一边称赞一边吃,很快二十个包子就消灭光了,然后他们也放慢了速度,继续就着熟牛肉慢慢地喝着小酒,一边唠着他们的话题。
这时,小二又端上一盘水果上来,少年惊喜地发现居然是刚才见过的金桔,而且比果园里的还要大个,颜色鲜艳,晶莹剔透,都用清水洗过了,少年伸手拈了一个放入口中,哇,酸甜多汁,而且没有核,那金桔皮的嚼劲和层次感,金桔肉的绵软多汁让舌尖味蕾享受无比。少年一下子吃了好几个。吃着吃着,他突然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晃过,抬眼一瞧,居然发现是三个素衣白裙的女子,正从他们的桌子旁边经过,看来也是吃饭的顾客,她们三个女子,两个年纪在十八左右穿着一身青衣英气逼人,另一个看上去较小,估计只有十二三岁,却是白衣飘飘气质非凡。只见她们肩上背着个长背囊,走路无声,轻若翩鸿,神情冷肃,走到偏里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其中那个小女孩坐的位置正好对着这个少年,她便仔细地看了少年几眼,没有説话。
这时店小二走上前去,热情询问三位女子想吃些啥,其中一个年长的青衣女子説道“来三碗素粉就好”,于是小二应了转身下去了,很快端了三碗热气腾腾的素粉上来,上面都是铺着酸豆角,辣萝卜之类的,虽然没有肉,倒也红艳艳地看着让人很增食欲。而三个女子也静静地开始吃粉,吃得很斯文,鸦雀无声。
这时那两个大汉回头瞅了瞅三位女子桌上的素粉,对望了下,也叫住店小二,小二哥等下,这时小二转过身对着他二人,客官有何吩咐,这时其中一个大汉説“你这粉不错啊,只不过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素的,有什么肉码子吗?”,小二説“有啊,传统的有红烧牛肉码子,不过你二位要想吃辣口的,本店还新推出辣椒农家小炒肉码子,小炒黄牛肉码子”,两个大汉一听眼睛都亮了,直説“那敢情好,给我们也来两碗,小炒肉的炒黄牛肉的各要一份,都要大份儿的”
周围的人听得都惊呆了,这两位也太能吃的,刚才他们叫的吃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感觉这二位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啊,只是人家有钱能吃,那也是人家的事,只能望洋兴叹,那三位女子倒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地静静吃粉,她们吃得很是斯文,不紧不慢的。
很快,两碗超级大海碗装着满满的汤粉上来了,上面果然铺着满满的码子,嗬,那些炒肉片,牛肉片色泽油亮,层次分明,肥厚相间地堆在上面,炒得软滑入味的青红椒蒜苗也点缀其中,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两个大汉见碗放下,不由分説就开始唆粉,哇,滋溜滋溜吸粉,连汤带粉大口下肚,二位也没啥风度仪态,只管满足口腹之美,那声音是响天震天,感觉他们吃得陶醉无比。这时几位女子也注意到了,其中一位青衣女子不禁掩口轻笑,但却并未笑出声来。
这时少年几乎都停下筷子,完全被两位大汉的吃相给吸引住了,感觉看他们吃,倒比自己吃还香呢。其他旁人虽有侧目,但却并不象这少年那样傻傻地看着。这时其中一个大汉猛吃海吃了一个阶段,正抬头喘口气,一眼看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少年,嘿嘿一笑,点点头,倒是没有啥恶意,算是打个招呼吧。少年这才回过神来,也微笑了一下,点点头算回了个礼。
这时有两个店小二走上楼来,却是抬着一个木盆,里面一瞧,原来装着一个大西瓜,其中一个小二对大家説道“各位客官,天气炎热,这是本店招牌的冰镇西瓜,各位需要就跟俺説一声”,众人心想还有这好事,这时少年望了一下同行的中年人,小声説道“忠叔,这家店倒是风雅讲究,这冰镇西瓜的点子,冬雪夏藏,恐怕京城的高档酒楼才想得出来吧”,中年人也説“是啊,这家厨子做菜的水准,可一点不亚于京师得月楼,望海楼的呢,看来是个有来历的高人”。老少二人正聊着,那两大汉的高嗓门子又嚷嚷了,”哈哈,小二别走,你这饭店高级啊,饭菜这般好吃,还有冰瓜果这等享受,不行我得见见你们的厨子,看看是何方牛人“,大家也都有此意,小二立在那儿,似乎在点犯难,皱皱眉又説,”我们家大厨不太喜欢见客,不过我去帮你问问“,説毕转身下楼了。
这时大家又继续吃饭等待,不打一会儿,只见楼梯声又响,小二竟领着个人上来,只见这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相也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一身青灰厨装,腰上还系着围裙,只见他走上楼来,恭敬地对大家施了个礼説”适才是有客官想见见在下是吗?“,那大汉声如洪钟又喊了“哈大师傅,原来这么多好吃好喝都是出自你的手啊,你可是太厉害了,佩服佩服”,众人也都交口称赞,这位厨师也是不住自谦,大家正想问问他的姓名来历时,突然听到外面马声嘶叫,一阵马蹄乱响,似乎是有不少人马到来,这时主仆二人的中年人脸色一变,看着旁边的少年人,少年人眼里也是露出担忧的眼神来。
果不其然,很快楼下开始喧哗吵闹,有一波人似乎快速冲进店堂,大吼乱叫,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从楼梯传来,然后就看到一些面色不善,背刀带剑的人士,看打扮倒象是官府之人。众人都不知所然,楞楞地盯着他们。只见这帮人中间有个象头领的,往周围巡视了一圈,目光终于停在老少二人之处,然后森然一笑,缓缓走到二人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説“游公子,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