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初上,华灯坠满了皇城,每条街都像是被灯火璀璨成了热闹的仙境,自帝京最高的天外楼俯瞰,红火的气息笼罩着昔日庄严肃穆的九州中心。
长宁街上人潮涌动,叫卖声与各色各样的华灯交错相生,街尽头有座异常豪华的府邸,鎏金牌匾镌刻:尚书府。
宅子内灯火通明,一座座楼阁殿宇排列有序,宛如皇宫的后花园。
内府守卫森严,种了许多高大茂密的梧桐树。
月色撩人,子时已至,京中烟火在四处燃起,映的夜色五彩斑斓。
正厅耳房,隔着昏黄的烛火传来男女之间的喘息声,窗外有一棵大梧桐树,借着月光,依稀可见一条着黑靴的小腿轻轻晃动着,在树叶间摆动,竟也丝毫没有人察觉。
烟火四射,巡逻的守卫聚在一起讨论着谁家的媳妇又生了几个儿子,谁家的姑娘又订了谁家的亲。
一道耀眼的白光穿过万千五彩的烟火直冲云霄,炸开美丽妖娆的牡丹,惊的众人连连赞叹。
小腿腿停下了晃动,树上的人睁开了眼,看着那炸开的烟花,吐了嘴里的瓜子皮,从腰间摸出一把黑蛇皮剑鞘的短剑,纵身一跃下了树,那四个守卫正讨论的热闹,连轻微的脚步声也被喧嚣的爆竹声掩盖了去。
她绕过梧桐树,径直走向屋子,短剑插进木门缝隙,自上而下利落的削断栓门的木头,推开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
屋内挂着金贵的团丝,正中间摆着一张西域进贡的大床,床幔层层叠叠,映着一男一女暧昧的身影。
楚云间提上脖子挂着的黑纱面罩,把半张白皙俊俏的脸藏了个严实,短剑握在手里,走到屋子中间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在房顶望见一张布满铁钩子的大网,满不在意的冷笑一声。
她迈过地上的丝,走向大床,袖中露出冷光,竹叶镖穿透层层团丝直直钉入男人的喉咙,血喷溅在床幔上,漫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她掀开床幔,短剑抵在那吓的呆愣着的女人脖颈旁。
“你不会有机会喊出来的,要试试吗?”她低声道。
那女人未着片缕,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战栗,看着云间将竹叶镖从身下男人的喉咙处拔出来,一股热流喷溅在脸上,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云间将飞镖在床幔上擦了擦,把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女人嘴里,头也不回的跳窗离开。
月色正好,烟火依旧未停,屋内烛火劈啪作响,血腥味被迷人的熏香掩盖,自外望去,依旧是一番旖旎的气氛。
热闹的小巷子里,摊贩大声吆喝着,每年的中元夜市都能赚得不少钱,云间手中拎着路边买来的糖炒栗子,脚步沉稳的越过人群,往城门走去。
她停在一个卖糖人的铺子前,迎着铺子上挂着的铜镜,朝身后熙攘的人群看了一眼,丢下两枚铜板,随手拿了个兔子糖人,放在嘴里“咔嚓”一口咬碎。
穿过夜市,人声渐渐沉寂下来,她吃完糖人,将签子把玩在手中,城门高耸,这里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阁下跟了我一路,是要劫财,还是劫色,麻烦给个说法?”
她话音刚落,一把匕首擦着她的耳畔破空而来,云间脚步未动分毫,脸颊一侧,匕首钉在城墙上,入石三分。
那跟了她一路的人也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身深紫色的白鹤官服,披着纯黑的披风,腰间别着块黑玉牌,手中握着长剑,黑发高束,眉目冷峻。
“何人指使你。”他道。
云间借着昏暗的月光辨别出那黑玉牌上的图案,是个江湖大盗们闻风丧胆的“察”字。
“怎么,月圆之夜方大人不在申察府处理案子倒有闲心出来闲逛吗?”她避重就轻,笑的漫不经心。
“你知道今日你走不了。”他道,手中长剑出鞘,冷光乍现,剑气贴着她脸颊袭来。
云间手中的竹签被削的一分为二,她脚步轻移,指尖两截竹签朝着方断的命门刺去。
方断皱眉,手上招式越发狠厉,察觉她根本无意动手,更是恼怒非常。
此人乃申察府赫赫有名的“盗见愁”,一手好剑法如移形换影,官居高位却和寻常捕快一般四处游走,但凡经他手的案子,就算凶手逃到天涯海角,哪怕死无全尸,也能被他挖出来。
一时不察,长剑挑起她手中的纸袋,一袋子闷香的糖炒栗子撒了满地。
云间身形一顿,眸子冷光一闪,短剑出鞘,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过分。”楚云间死死盯着他,眸子里狠辣的寒光衬的她脸色苍白不似凡人,短剑划过长剑的刃,二人在昏暗的月光下纠缠。
她不敌方断的剑法。或者说,这世间没几个能从他的剑下逃走的,得速战速决。
长剑刺向她的肩膀,云间未动,手腕一转,挑开他的腰带,与此同时“刺啦”一声剑刃擦着她的左臂而过,留下一道渗人的口子。
方断一愣,忙伸手扯住裤子。
这一间隙,楚云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撒了满地正飘香的糖炒栗子。
方断狠狠甩了长剑。
城外一里,两匹马在树下吃草,虞嫣犹豫着要不要再放一个信号弹,就见一个身影着轻功而来。
“云间!”她忙喊道,见楚云间面色阴沉,“怎么了?没杀成?”
“成了,遇见申察府的人了。”
“申察府?方断?”
“嗯。”她翻身上马,白竹马在她座下乖巧的近乎谄媚。
“你怎么脱身的?”虞嫣解了缰绳,二人顺着小路而去。
“我挑了他的裤腰带。”
“哈哈哈那估计你是要被方断记恨上了!”
“随他,只是可惜了那一袋栗子。”
“是啊,小思归念叨许久了呢……”
乌云遮住了月亮的一角,烟火放的差不多了,城中夜市却还熙攘。
自帝京向南,要途径青、徐二州,晚间即便有文碟也难以进城,恰好二州两侧隔了许多山,常年有赶夜路的商队过山而行,久之便多了两条山路。
楚云间和虞嫣便自这蜿蜒难行的山路穿过二州,直奔——云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