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说长也不长,只不过是一个礼拜的功夫,安枝禾就已经把身体养好。这不算是快,但依旧值得人留恋,像这样一个小小的、远山上的温暖小居。
可我想给你金玉堂皇,想使你拥有一切最好的,因为我愿意、你值得。
弱者败于能力的不足。温暖乡和冰风寒夜中只能选择一个,前者终生徒劳、瑟缩而死,后者前途无望、险象环生,可是他并不害怕,如果那就是先生必须要去的道路,他也无所畏惧。
病中他可以烧迷糊了般无意识的撒娇,病好了后却仍旧沉默。只有守口如瓶,才能变得稳定安心,无论是秘密还是感情,都不会随意逃走。
安枝禾无意的反复蜷动着食指,随后还是上前掀开帷布,对着前边逐渐熟悉如何驾驭马车的白竹好似随口闲话的聊着天。
“白先生,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不要紧的,不要和我这么生疏。”
白竹微微的眯起眼笑,像笑得像是热血漫画主人公一样活泼开朗,可是他没能做到,反而觉得自己很是傻气。而在安枝禾眼中,端的是娴静憨意,可爱之极。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好青年,要是知道被人用“可爱”这种词形容,一定气的脑壳发懵,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屁孩……
未满十四岁?
“说起来倒是还没问过你,你的生日在什么日子?”
安枝禾只是低着头看看自己的脚,像是上课突然走神的小学生,但白竹知道,他这模样反倒是在认真回忆。
“想起了?”
“我记得约莫是在九月份,但不大灵清具体的日子了。您不要为我操更多的心了,白先生,您的生日又在什么时候呢?”
白竹哑然,这个问题还真把他给问住了。他不是个在意生日的人,也很就没人为他想起这茬了,这会儿提起来也平白无故添堵,不禁咋了咋舌。安枝禾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终究还是没追问下去,反而将话题往外偏了偏。
可聊着聊着,他们又聊回了那个神秘的女孩,那个曾在两个人记忆中都出现过的、又尚未见面的“红叶弥之弥”。
“每每回想她,背景就更细致,给我带来的惊讶也便会愈加强烈。那是黑影中的白色,却比简单的影子更加漆黑——我想不起她身上背负了什么,可直觉着她一定在哪里、哪处,做出过使我难以忘怀的举措。”
两个人被世界夺走的记忆都像是一块巨大浮冰,海面上的只有十分之一:哪怕想要消融,也只能逐步前行。
“你呢,你还想起了什么?”
“我只记得她身边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是很优秀的人,而她很特别,却在更特别之中黯然失色。我不知道如何评价,但我必然比她要平凡的多了去了。”
“是啊……一个给人深刻印象的女孩子,却不是因为她的性格和外在内在,必然是因为她做出过什么让人难以忘怀的举动了。”
听着白竹模糊不清的表述,安枝禾的心里对那个人的印象反而更为具体:白色的长发在血色的花海里随风飘荡,像是寒冬的神灵,又罪孽缠身。
——让罪孽缠身之人,去制裁另一个罪恶的后裔,想要清除所有人类的女神,对所谓的“天恩者”又能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在很遥远的过去,白色女孩的身边,有一块黑色的剪影。那不是她的背影,甚至比她还要出彩发光,最终黑色剪影大约也遗落在了世界的记忆之中。但只要绑定人能回去,AI就能自动更新、重新加载。
……永远不会背叛主人的工具。
我怎么会拿以生命忠诚于我的人当工具?所谓的管理局,也不过是一帮妄自尊大的普通生命。
8/8
在人之上有宇宙,在世界之上有神——神是愚蠢的,创造了“智慧”,并且公平无私的使它自行发展。直到“智慧”失控,创造生命的代价过于沉重,被反噬的神奄奄一息。
人类生而生活在对造物主的背叛里,只因为被神缔造,被“智慧”选择,就拿起了刀戈,宣称要统治世界、迈向宇宙。
可曾想过宇宙也只不过是起点?
而最可怕的是,人只不过是有这种想法,更多的“智慧生命”,早就向最爱自己的神献上了诅咒。
在宇宙之上,至高神被中伤——
在世界之内,天道代言者“女神”也对人类深恶痛绝。
活着即是原罪。
8/8
〈尽管我不认同这个道理,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不应该为任何人、只是为自己而负责。如此自私的想法,你能接受吗?〉
年轻的提奥法特兰也曾爱过众生,直到他发现,默默无语的星尘比人类要绚烂美丽的多。只是因为比“死物”会说话、会思考,就是拥有了与神相抗争的能力?
他与至高神抗争,理应是人类及万生的代言人,可他却比任何人都期待种子发芽、从内撑碎世界树。
至高神沉眠后,无主的世界树有多么狂躁,只有当年死去的两名“伪神”知道。至高神只能有一位,从前、以后也只会有一位,即使他们五人被无名的联系所牵引,共同支撑起世界之树的运转,他们也只是“柱子”,是“伪神”,不是神。
至于水晶球里这个道貌岸然的女子,性格挺符合他的脾气,做事却真是蠢得难看。
……现在的提奥法特兰,比谁都希望“智慧生物”死亡殆尽。一个有序的宇宙,一个没有“思考”的宇宙,是整洁而永远不会出错的。他期待着那一天,也期待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
无论是被新的“伪神”替换也好,被至高神杀死也好,被终于不甘于安分的智慧生物夺权也好,在那之前,种子便会发芽,那果实将带来一切因果的截断。
“提奥法特兰,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的未来。”
一个年幼的孩子站在地面上,仰望着天空。那时,他还没拥有那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