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卡卡拉父亲在桌边坐下。
蒙小弟早就等不及，就着乘满了香喷喷米饭的木碗，像只饿得狠了的小猪仔，吧唧吧唧吃得老香。
唉！蒙老爹重重地叹了口长气，皱着眉头道：“关键时刻，这些亲戚没一个靠得上。”
借不到钱，他食难下咽。
蒙老娘看得也心纠，她比任何人都心疼蒙老爹，也了解蒙老爹，蒙老爹虽憨，但本质却是个极要强的，昔年遇上荒年，他就几乎饿死也绝不开口借食，这次为了卡卡，他居然能去一家家求借，也真是难为他了。
“蒙老水家都不能借点吗？”蒙老娘有些愤愤难平。
“哼，前年他落崖，那崖下黑乎乎一片，又陡峭，除了咱家多奇，谁敢下去捞他？想不到他竟然也如此短视，不说报恩了，卡卡如此天赋，以后出息了能不感激他吗？”
“算了，施恩不图报，更不能常常挂在嘴边嚼，明天我再去别家走走，诺大一个秀水村，不怕借不到。”蒙老爹沉声道，他向来沉默寡言，最近说的话，比他这一辈子说的都多，现在也不想因为这事让家人急，跟蒙老娘闹。
一家人就这样沉默着解决了晚餐，虽然只有两素一汤，但一家人在一起，饭就吃得特别香，哪怕有愁云惨雾笼罩，希望的曙光照在前方。
秀水村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哪怕一家借十个铜板，也能凑够二两银子，也就是两千钱的进学金。
更何况诺大秀水村中也不乏一些殷实富农之家，几个铜板也就是他们平时施舍乞丐的钱。
但第二天，蒙老爹愣是走遍了近两百户的乡亲近邻，也没借到半个铜板。
直到夜幕降临，乡间小路都看不清了，他才拖着满身疲惫返回家中。
很遗憾，又是空手而归。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个个都夸卡卡天赋过人，值得冒险，却偏偏又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呢？
既然个个都知道卡卡未来可期，现在借了钱就等于施了恩，结了善缘，日后卡卡出息了，能不感恩戴德？能不让他沾光吗？
蒙老爹回来后，随便扒拉两口饭就去睡了，无论蒙老娘怎么问，他也不吭声。
眼看后天就是修学堂秋日进学的日子了，卡卡的进学金还毫无着落，蒙老爹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回来。
卡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决定明日要亲自出马，直接到村正家去公证打欠条借钱，她就不信自己借不到这两千钱。
第三日清晨，蒙老爹起了个大早，他不吭不响，背起家里最锋利的那把砍柴刀就要出门。
蒙老娘冲过去拦住了他，“你又想去那里么？那地方太危险，多少年来无人敢靠近，鸟兽绝迹，就连小孩听了都会被吓哭，多少高人异士都束手无策，你不许去。”
卡卡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地方，那是远近闻名的死亡禁地，距离秀水村也不远，大概半日的行程可到。
那地方也不大，听说不过是口径数十丈大小的一处天坑，天坑深不见底，据说里面有恶龙守护的异宝无数。
天坑方圆数里范围，还常有妖魔鬼怪出没，男的经过会遇到美女，女的经过就会遇到美男，如果饿了还能看到美食，如果渴了，就能得到美酒，但仅此而已。那些遇到美人，看到美食美酒的，最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多少能人异士也曾进去探险，但却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蒙老爹不过一介凡人，只怕还未靠近那天坑，就被妖魔鬼怪吃得骨头都不能剩。
“父亲，不要冒险，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卡卡不能没有父亲！”卡卡小脸认真，满脸祈求地望着蒙老爹道。
“说什么胡话，父亲很快就回来，明天就送你去上修学。”蒙老爹语重心长地道。
他既下了决心，就算豁出命去，他也要让卡卡上修学。
“如果没了父亲，卡卡宁愿不上修学！”
“胡闹！”蒙老爹骂了一句，背着柴刀就走。
“父亲！”卡卡冲到蒙老爹面前，扑通跪下，拦住了蒙老爹的去路。
“父亲，如要拿你命换，给我再好的天赋我也不要，我说真的！”每每想起梦中父亲为她惨死的下场，卡卡都不禁满身冷汗，心下发寒，
她发誓，绝对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修炼注定要陪上家人的性命，那她修炼又有何意义？
“父亲，今日让我跟母亲去借吧，若今日还借不到，明日卡卡跟你一起去冒险，既然我天赋非凡，想来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
再说……再说我们还窥过天机，修炼之路断不会误了。”最后一句话，卡卡说得极其小声谨慎。
“住口！”蒙老爹沉声怒斥，压低声音只让三人听见道：“窥视天机是机密，绝对不能泄露，以后再不许提！”
卡卡一下禁口，本能地伸手掩住了小口。
她只想要劝服父亲，却不想说漏了嘴。还好在身在自家，四下无人。
再说，她也小心，本能地把最后那句话的声音放得极低。
但尽管如此，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修炼者，以后做什么事，都必须小心为上。
蒙老爹同意了卡卡的请求，换了把锄头，闷不吭声地下地干活去了。
卡卡要跟蒙老娘分头去借钱，蒙老娘睁着一双水眸，满是怀疑道：“你一个八岁的女娃儿，毛都没长，你怎么去借钱？谁信你？谁敢借？不要闹了，还是乖乖跟老娘走，你老爹太要强，舍不下面子求人，借不到在意料中。”
卡卡想想也是，自己毕竟才八岁，哪家敢把钱借给个孩子？
于是，卡卡仰头，对着蒙老娘露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十分的笑脸道：“嘻嘻，还是老娘了解父亲！”
蒙老娘笑道：“就你父亲那个闷嘴葫芦，他能借到钱才叫我意外呢！”
“那娘亲你打算怎么借呀？”卡卡也很好奇，特别出门时，她分明看到母亲不知打哪儿拾了一本破烂本子并几颗黑木炭一起走。
“保密，待会儿自见分晓！”蒙老娘点了一下卡卡的小鼻子，神秘兮兮地笑道。
很多时候，卡卡都会奇怪，为何自己的娘亲说话，总有几分村正那文绉绉的感觉呢。
卡卡娘儿俩一路说说笑笑地借钱去了。
卡卡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老娘，不过半个时辰，娘儿俩统共走了十家，竟然还真借到了一百多钱。
娘儿俩个又来到了蒙老水家附近。
卡卡原以为蒙老娘铁定不会去跟这家忘恩负义的人借钱，却没想到，蒙老娘拉着卡卡就走进了蒙老水家。
蒙老娘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不去借他家？
“蒙老娘，又是来借钱的吧？”蒙老水一大早就端着水烟袋坐在自家门口抽水烟，看到蒙老娘就趾高气扬地直接问。
蒙老娘也不客气，一边满脸堆笑，一边道：“哎哟，水哥早呀，水哥还真是神仙，能掐会算，知道我是来借钱的。
卡卡要上修学，我们家多奇又才到龙城找了工作，每月有三十钱的例钱，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依靠亲戚乡邻们东家帮一点，西家凑一份地帮衬了。
这不，前面的邓家，陈家，王家，李家，赵家，柳家他们都借了十钱二十钱的，水哥，我代卡卡求求您，也助卡卡一助，让她有个出人头地机会，将来出息了，定然感恩戴德，报答各位父老乡亲们的援手。”
卡卡却知道，哥哥是当出去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例钱。
但卡卡却明白，娘亲那么说也是迫不得已，想要顺利借到钱，就必须让人家知道你有还钱的本事吧。
蒙老水歪着头，斜眼盯着蒙老娘笑道：“嘿！蒙老娘你这张巧嘴啊，蒙老爹但凡有你一半的口才，前天我就借他了。”
蒙老娘赔笑道：“嘿，那木头人，水哥请多担待啊！您放心，这钱我们会尽快还，根据借钱的顺序，每月还个两三家。每家借多少我也都清清楚楚地记着账呢，准备明后天抽空就拿到村正那里公证写个欠条给各家送去。水哥，您是第九家，最多过年就能还上了。”
“哈哈，蒙老娘，你还会记账？这可真是新闻呐！”
“我哪会记什么帐？不过画个圈圈代表十钱，画个点点代表一钱，就这样每家记在这小本子上。”蒙老娘说着，从怀里抽出了一个皱皱巴巴，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本子递给蒙老水看。
蒙老水一看蒙老娘的账本，笑得前仰后翻道：“哈哈，还真有你的，不过，这又是画老虎，又是画树枝的，鬼画符一般，你能记得准？”
蒙老娘笑着解释道：“水哥，这可不是鬼画符，你看，这老虎代表王家，后面的两个圈代表他家借的二十钱。这柳枝呢，就是柳家，后面一个圈加五个小点代表他家借了十五钱，还有这橙子，代表陈家……”
“哈哈，好了，好了，蒙老娘，我真是服了你啦。好吧！外姓借个十钱二十钱的，咱们是自家人，我就借你四十钱吧，公证欠条什么的，自家人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四十钱可不算少数了，够他们这样的穷人家好好生活一月了。
蒙老娘赶紧道：“哎呀，水哥，那可太谢谢你了，不过公证欠条是规矩，过两天写好就给您送来！”
蒙老水一时热气上头，大手一挥道：“不用客气，别家你可以写，我们家就不要麻烦了，再说，前年多奇不顾生命危险，一个人爬下那黑崖去救我性命，我怎会不记得不感恩呢，这四十钱还不还都无所谓了……”
蒙老水话音未落，屋里蒙水娘的声音就骂出来了：“蒙老鬼，你喝了老尿拉的屎尿裤子还不自己来洗？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
蒙老娘掩嘴笑而不语。卡卡若无其事蹲在地上玩泥巴，做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该做的事，今天她只是陪娘看戏的，不用开口。
蒙老水老脸尴尬地抽了抽，端着烟袋咕嘟嘟抽了个天响。而后才扯着嗓子朝屋里吼道：“你个死婆娘，拿钱出来，人家还急着去下家呢。”
半会儿，蒙水娘握着个红布包走了出来，递给蒙老娘道：“蒙老娘，这是四十钱，借给卡卡去上修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