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素道:“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能睡着的是猪。”
洛小琪翻了个白眼,师姐一点都不可爱。静了半晌,宁素才幽幽开口:“琪娘,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在观里陪陪清悟师父也好,帮我做些事也好,反正不要出门。”
“师姐,是不是地老鼠给你说了些什么?”洛小琪转过头,有些迫切的问。
宁素默了一会,起身给洛小琪披了一件衣服:“韩彰不要我告诉你,我想还是与你说说。他说,这两天的事透着些诡异,怕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暂且避一避。”
“刺客,还是被冤枉,还是说襄阳王妃?”洛小琪追问。虽然韩彰并不知襄阳王妃来访之事,不过王妃对自己的态度总有些古怪。
“大概都有罢。”宁素道,“连我也摸不清,这两天的事到底有个什么隐秘。总之,小心为上。”宁素伸手拧拧洛小琪的鼻子。
洛小琪连忙避开,双手捂着鼻子:“师姐,你起一卦看看呗。”
宁素想了想,欲将起身寻出龟甲,洛小琪突然一把抓住她:“算了,我不要算了。”
“怎么?”宁素问。
洛小琪半低着头,双脚垂在床边晃荡着,好半天才说:“若卦象上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就听信了不成?好的固然好,若是捉摸不透或是下下之象,还给小爷心里堵块石头,不如不看。”
“若人人都有你这想法,那我可就没地骗财。”宁素笑道。与洛小琪并肩坐在床边,她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傻丫头,这命哪,七分在手三分注定。你若不弃,天也不忍弃你,明白吗?”
洛小琪没做声,只往宁素肩头靠了靠。听师姐淡淡柔和的嗓音响在耳边:“你心里有谁,愿意与谁在一起,都是你的命数。你只需走好每一步过好每一天,让自己配得上他,不拖累不连累,该你的总会有的。”
“嗯。”洛小琪重重的点头,扬起微笑:“师姐,谢谢你。咱们睡吧。”
一夜无话。次日,天边破晓,宁素睁开眼便听到庭院里传来舞风之声,淡淡一笑。小师妹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宁素前去做早课时,洛小琪找到孙姑姑,请求指点一二。洛小琪知道,孙姑姑定然是保护清悟的,若得几分指点也是好的。
孙姑姑有些意外,并未答应教习洛小琪功夫,只应允指点暗器。洛小琪的暗器手法才叫一个渣,十次有九次必中旁人,有高人指点当然是连声答应。
连了一上午,自觉略有些进步的洛小琪正要告辞,忽被小童唤住,说清悟师父有请。
一定是自己太闹腾了。洛小琪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理了理微乱的头发,轻轻走进内室,对盘坐在窗前的清悟行了一礼:“师父,琪娘有礼了。”
“琪娘,坐罢。”清悟背对着洛小琪,依旧低头看经卷。洛小琪不敢多言,蹑手蹑脚的坐在布垫上。
内室静静,香炉里升着青烟。过了许久,清悟才放下手中的经卷,转脸对洛小琪道:“琪娘,昨日受惊了吧?”
“没。”洛小琪摇头,“琪娘不怕。”
不知为何,清悟一听此言,眼神略有些黯淡,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后才命小童捧上一个木盘,递在洛小琪面前。洛小琪一看,万分不解——竟是一张房契。
清悟已转过身去,洛小琪只见她清瘦的背影。只听她淡淡说道:“这东西,我现在是用不上了,不如赠与你,平日你也可有个容身之所。”
送给小爷?洛小琪差点被口水呛到。汴京城寸土寸金,一所带院落的房子价值千金,怎么就随随便便的送给了自己?莫不是要自己做什么事?
“师父,这礼太贵重,琪娘不能收。”洛小琪推开木盘,急急的说。她洛小爷爱占便宜不假,但天上蓦地掉落一个那么大的炊饼,还是小心点好。
清悟面色一沉:“琪娘这是看不起贫道了?”说罢,拂袖走进卧房,倒把洛小琪冷落当场。
洛小琪好生尴尬,幸好孙姑姑及时进屋,将她拉出来,劝慰道:“琪娘不要多心,我家师父也是好意,收下即可。”
“这房契,我真不能收。”洛小琪还在推辞,孙姑姑硬将房契塞在她手里:“师父说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若琪娘能在京城住下去,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日后啊,要是和夫君拌了嘴什么的,也有个容身之所。”
洛小琪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谁谁……谁说要找夫君了?小爷年纪小,貌美如花,不急着嫁人!”
孙姑姑笑道:“昨日啊,柴小郡王缠着人打听小娘子的事,众人都晓得了。这富贵闲王也是不错的,小娘子莫要推辞。”
洛小琪被“柴云”两字哽得一口气吐不出吞不下,忙朝孙姑姑作揖求饶:“孙姑姑,那柴云只是痴缠,哪说得上谈婚论嫁?况且,我我……我想嫁的,又不是他!”说到最后,声音低得耳语一般。
孙姑姑微微一笑:“琪娘中意谁?可否说给老身听听?”
洛小琪脸红微笑,摇头不语。孙姑姑笑笑,将她送到院门外,叮嘱道:“近日,就不要到处走动。或在观里,或是去看看房子,也是不错。有什么可疑的,就来找孙姑姑。姑姑虽老了,汴京城里还是有几分薄面,护住你还是可以的。”
“嗯!”洛小琪用力点头。她也想通了,不管清悟送房契是什么目的,她一个出家人能有什么想法。师姐与她叫好,想必也不是坏的,自己收着就是。日后多多来观里,常来探望清悟,陪她解闷就好。
揣着不知是忐忑还是兴奋的心情,洛小琪一路小跑着回到宁素的院子,刚踏进庭院,她身后骤然出现一个人影。
洛小琪被惊出一身冷汗。她这几日反应比往日快了些,那人闪到身后时已有察觉,足尖轻点,顷刻便晃到前方几步远,转身喝问:“什么人?”
“师妹,是我。”柳行舟忙抬手阻止,却也来不及。经过昨日清悟被袭之事,瑶华宫里多了不少的女护卫,听到洛小琪的叫声,纷纷赶了过来。
洛小琪满脸警觉的盯着他,不发一言。多日未见,柳行舟依旧是一身青衫,无有多少变化,眸中隐有关切,似有千言万语。来不及阻拦洛小琪,他急急开口:“琪娘,近日不大太平,出入小心,莫与人怄气争斗。”说罢,立刻闪身离去。
“娘子,无事罢?”柳行舟刚离开没片刻,在附近巡视的女护卫已冲到洛小琪身边,抱拳询问。
洛小琪回过神,忙道:“无事。方才看见树后似乎有人影,故而叫了出来,不曾想惊了诸位,见谅。”
女护卫带人搜了一圈,没见着人影,也带人离开。洛小琪满心疑窦,柳行舟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宁素回来后,听说了此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叹道:“连我都想起一卦,看看近日到底是惹了何方神圣,生出那么多事端。”
那张房契,宁素也看过了。她说:“既然是清悟师父送你的,收着就好。很少有人能入她的青眼,你能得她的喜欢,也是你的缘法。”
韩彰也遣了人来送了许多吃的玩的。来人还道,二爷说这几日忙,等大事一了,再请娘子上门做客。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事。洛小琪便安安分分在瑶华宫里,或帮女冠抄写经文、折叠元宝,或练习功夫。连孙姑姑都称赞她努力上进,打暗器的手法每日精进。洛小琪暗自得意不已。
只是,每晚望着渐亏的明月,洛小琪相思难捱。她问宁素:“韩彰是不是寻了新欢,怎么不来看我?”
宁素正在大快朵颐梅花饼,差点被这话噎住。她瞪了洛小琪一眼:“寻了新欢,还每天送吃的玩的?这曹家梅花饼每天只有一百炉,他对你不上心,能抢一盒子给你?”
洛小琪脸上一红:“管家也会做。”
“管家还不是听他的吩咐。”宁素不耐烦地拍掉手上的饼屑,“你每天对着月亮长呼短叹的,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变成番人国的狼人。”
洛小琪被说得脸红,径直钻进被窝里,将头蒙住。宁素也不管她,径直熄灯睡觉。两姐妹又因争抢被子一事,吵闹到深夜,这才沉沉睡去。
已是三月中旬,孟春时节,洛小琪听闻金明池已对万民开放,心里痒痒的。顾忌着宁素说的万事小心,她也不敢独自出门,千盼万盼,想那个人来接她一起游玩。
“你来做什么?”洛小琪叉着腰,质问站在眼前的男人。
柴云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装模作样的洛小琪做了一揖:“接娘子去玩金明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洛小琪在观里呆了数十日,早就闷得慌。她本想趁宁素出门做法事,偷偷溜出去玩玩,哪知一出门就碰到了柴云。
多个保驾护航的也好。洛小琪转念一想,虽然柴云不太靠谱,见了危险就躲,可关键时刻能当个替罪羊还是不错。
柴云跟在洛小琪身后,见她身量婀娜,发如乌云,小小的珍珠在发间轻晃。脸上铅粉浅匀,耳边明珰摇摆,如在微风中徐徐下落的嫩柳叶。
“你看什么?”洛小琪忽回头,见柴云似乎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抬手在他眼前晃过:“傻了?”
柴云回过神,立即傻傻地笑起来:“娘子,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