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同学,,没有别的座位了,我可以坐这里吗?”正在看从学长那里借来的高一课本的袁罹,闻声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女生。
短短的头发把她的脸显得很可爱,秀美的一字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双手抱着几本书,轻轻的放在胸前。
“咳咳……”女生有些不自在。
袁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说,当然可以。
“我叫程橙,橙子树的橙。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同桌。今后,请多多指教……”女生一坐下来就开始介绍自己。
“袁罹。我叫袁罹。”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毫无修饰,毫无感情,却充满磁性。
第一堂数学课,扛着高度眼镜的老师,站在讲台上,长篇大论的谈论着数学的深奥,和自己的生平。而袁罹,只顾着看手中的课本,像是世界大战开始了,都与自己无关。
学校的制服还没有发,袁罹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处,刚好露出单调的石英表。那白净,修长的十指,安静的摆在课桌上。零碎的头发遮住前额,下巴尖尖的,晨光刚好洒落在他的脸上。
“真好看。”程橙在心里讲了一遍。
“我去接热水,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
“你看你水都没有了,还不好意思说。”
程橙拿过袁罹的水杯,往教室门口走去。却不知道,身后的目光,望着她背影的方向,注视了好久。
“袁大学霸,这题怎么做啊?”程橙望着令人抓狂的物理题,实在找不到头绪,只好向身边这位大忙人求助。说来也怪,老师调座位居然就没动他俩这一桌。
“我看看……喂,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吗?上课怎么听的啊?”
“……”
一向话很少的袁罹,只有在程橙面前,才会多讲几句。好像除了妹妹,程橙是唯一让他觉得相处自然的人。
刚聚,不料分班在即。
“程橙。”
“嗯?”
“你会选理科吗?”
“我……不知道。”程橙心里一惊,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把头偏向窗外。
而发问的袁罹,多么希望听到一个“会”啊。
看着手中的文理预报表,程橙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犹豫不决的程橙,最终在“理科”下面打了一个很小,却也足够显眼的勾,把表交了上去。
而旁边的袁罹,心里五味杂粮。
是害怕,是期待……
放学的钟声准时响了十二秒,老师依依不舍的离开教室,大家三三两两的。最后,只剩下袁罹和程橙。
“你填了什么?”袁罹先开口。
“什么?”
“我说,你在文理预报表上填了什么?”
“哦。理科啊!”
“啊?”袁罹心中一紧。“可你文科那么好,干嘛还选理科啊?”
“因为你啊!”程橙鼓足勇气,不紧不慢的说,“因为我喜欢你,袁罹。”
袁罹呆呆地望着眼前女孩,望着她害羞得双颊通红,低头不语。望着她小小的身板在宽大的校服下颤抖,突然有种要保护她的冲动。
男生拉过女生,塞进怀里。
窗外眼光甚好,微风抚梢。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袁罹,周末我们一起去南园看花吧。盛夏,栀子正旺。”看着窗下一片翠绿里,黄花点点,程橙脱口而出。
“好啊,最近忙着准备高考,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是呢,就要高考了。”程橙喃喃自语。
“你怕吗?”
“怕,当然怕。分离总是包围着我们,让人喘不过气来。”
“别傻啦,我们会在一起的。”袁罹摸了摸程橙的头。
“会吗?好远啊!”
“不远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好不好?”
“不可以的。你那么优秀,有那么远大的梦想,怎么可以放弃H大呢?”程橙急了。
“谁说我要放弃H大了?”
“啊?”
“我是说,我们一起去H大。橙子,我们一起考H大吧,我离不开你。”
“周六的阳光,有些刺眼。却丝毫不影响南园里来来往往的人赏花的雅兴。
“快点,快点。”程橙拉着身后的男生,朝着前方的栀子园跑去。
篱笆斜立,围不住满园香气。
“袁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栀子花吗?”
“……”
“奶奶喜欢花,爷爷便在小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本。春天紫色大绣球,夏日零碎夜来香,秋风菊花怒放,冬雪梅语飘香……还有,一株花瓣不曾脱落的栀子花。
“爷爷眼睛不好,奶奶有耳疾。
“他们没有谈过恋爱,没讲过什么甜言蜜语,没有手牵手的走过风景名区,没说过‘我爱你’。可他们,却比任何一对夫妻都幸福。
“奶奶十九岁就嫁给了爷爷,五十年了,一直不离不弃。
“爷爷说,奶奶是他的眼睛,他是奶奶的耳朵。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话。
“他们已经成了彼此,融入彼此。就像这栀子花,永远都是花瓣连着花柄,直至凋谢,也不曾分离。
“栀子飘香,真爱无价。”
“是啊,栀子飘香,真爱无价。”袁罹拍了拍程橙的小脑袋。
“袁罹,不要拿我的头当球使,想练球技到球场去。”程橙怒吼,挥拳向旁边的男生。
“我没有啊!喂,橙子,别打了……”
“别跑,你给我站住……”
风从东南方向吹来,栀子花在风中起舞。偶尔有一群蝴蝶逆风而过。
那少年说:“以后,等我们结婚了,就在楼下种很多很多栀子花,枕着一窗花香入睡。”
“好啊。”少女满脸微笑的回答。
六月的太阳,只能用毒辣来形容。
阳光打在刚从考场走出来的程橙身上。她看到了从另一个考场走向她的袁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模糊……
再次醒来的时候,程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而袁罹,就坐在旁边。
阳光安静的洒在桌上。不断有尘土飞扬,不知是落下,还是飘到更远的地方。少年端过水杯,不紧不慢的询问着。
“这一切,不久以后,就都不属于我了。”程橙对自己说。
高考成绩已经公布。袁罹是学校里的第一名,上H大一点问题都没有。填完志愿后,他拨通了程橙的电话,今天一直没看见她。
“喂。”
“橙子,你在哪啊?”
“袁罹,我不能和你一起去H大了,我去不了了……”程橙边哭边说。
“没事的,橙子,没事。你在哪啊?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袁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教学楼的天台跑去。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程橙正蜷缩在角落里抽泣,那瘦弱的身体在单薄的连衣裙下轻轻的颤抖。
袁罹放慢脚步,走到他的橙子身边。轻轻的搂过她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程橙推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我要走了。”
“那我送你回去。”
“我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程橙再次重复。
袁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说什么?她要走了?他的橙子,要走了?
“去哪里?”过了好一会儿,袁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几年,爸爸在外面闯荡,也算混出个名堂。在上海开了一个小公司。他说,以后,我们将去那里定居。而且,他已经把我安排了上海的大学,”程橙叙述得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还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嗯,没事,我会等你的。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我们还要一起种栀子花呢!”
“袁罹。”
女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把头埋进男生那宽大的胸膛。一股洗衣粉与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瞬间把她包围。
男生吻了吻女生的额头。没有山盟海誓,却也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