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桑喜欢翻看李葛生的公文包是因为李葛生惯的。
每次他都把买给女儿的礼物塞在公文包里等着她去拿。
“你自己去看有什么吧!”李葛生这么一说,李桑桑就迫不及待的去打开李葛生的公文包。
任莉莉说他,要是什么重要的文件被李桑桑弄坏了怎么办。
此时李葛生就只是笑笑。
他绝不会把重要文件带回家里。
这么多年重要工作一定要在单位处理,他基本很少带工作回家;如果忙就住单位宿舍,所以公文包只是形同虚设的摆设。
久而久之李桑桑的这个习惯就养成了,即使李葛生不说,她也不乏好奇的打开公文包。
林植斐的绘本豁然出现在眼前,翻开里面的画跟李桑桑在教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爸,你来……你过来呀!”李桑桑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林植斐的绘本会在自己爸爸的公文包里。
李葛生总是在兼洗手间的浴室里抽烟,李桑桑更像李葛生从小就比童年人高挑,骨架粗、清瘦不似任莉莉纤细而体态有致。
他佝偻着背,单手弯曲倚靠在窗台,每根细长的铁杆表面都有大小不同的锈蚀,斑驳的窗墙外围依附着到处延伸的青苔及看似牢不可破的栏杆,同他常年吸烟留在脸上的色斑一样变得凝重。
右手搓捏着烟头,李葛生望向窗外,显然工作上的似是而非与这个狭小的空间一样使他压抑。
李葛生想起儿时在乡下看到的村民围堵野猪场景,只是野猪凶猛,陷入专制的陷阱、面对手拿农具壮汉也有还击的余地。
周围一片安静。
李桑桑突然的叫嚷使得李葛生手里的烟灰散落,他深吸一口即将烧完的烟屁股,拍了拍灰黄色外套上残留的烟灰以及双手袖腕。
“领导孩子的。”李葛生刻意说的轻描淡写,是不想使任莉莉瞎想。
“那个领导的孩子,怎么本子会在你这?”
“新调过来的局长。老刘不是开着那辆别克嘛,是接送他的。老刘有点事,我就帮他开过几次。今天我看这个落在接待室的沙发上,怕丢就顺手拿回来了。”
“一个本子你还怕丢,老刘转行啦?”
“这不是领导的孩子嘛,不是司机,不,也是专车司机,这是被领导器重。”
“那你也是被领导器重了咯。”任莉莉想要开玩笑的说。
“我那是代班。”
“代班?接送领导也是工作?”虽然知道工作上多少都是如此,但任莉莉还是不免吐槽。
李葛生没有理会。
任莉莉对李葛生表现出不同于对待其他人的温柔平和,而是说话中带着一丝刻薄、挑衅。
“那车呢?”任莉莉又不解的问。
“开回单位了啊,早上有专车司机。”李葛生不耐烦的说。
“这局长混得不错啊,家里有转车司机,在公司还要显架势。”
任莉莉不知道林家同本市刚刚卸任的前市长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桑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一贯温柔的妈妈说话渐渐变得一针见血,她买菜回来煮饭不会在哼歌了,她不会下楼找到处找李桑桑吃晚饭,大多时候在楼下望几眼,没看到就直接喊。
李葛生出去散步,她就会推着李桑桑跟着一起,李桑桑倒也不会不情愿,动画片和小卖部的零食都好,只是李葛生和任莉莉之间心知肚明,李葛生反感任莉莉疑心病重,任莉莉则觉得自己每天也在外努力工作,李葛生没有理由到外面消遣。
蛮横的人才能建立威信;任莉莉渐渐从这句话中找到认同。
“爸,你把这个本子给我吧!”
“那怎么行,人家的,我明天还回去。”
“是,不能拿别人东西。”任莉莉在教育孩子上肯定是站理的。
“不是,我见过这个本子,它是我同桌的。”李桑桑迫切的解释到。
“你们班同学?叫什么名字?”李葛生将信将疑的问。
“林植斐。”
“植斐是你同桌?”虽然知道领导的孩子同样在慧英小学,但有这样的缘分是让他诧异的,一旁的任莉莉则一脸骄傲的表情。
所有的刻意教育都抵不过习惯使然。
“嗯,我明天可以直接还给他。”李桑桑边翻弄着绘本,上次偷偷的翻看显然没有过瘾。
第二天,李桑桑走进教室。
小组组长们在收作业,董杞也是数学课代表,这是经过几周抢答课堂提问获得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虽然慧英学校一致禁止老师体罚学生,但中年老师似乎习惯了手持教鞭上课,无论是三角板、直尺还是教科书,在他手上都成了震慑学生的工具。
李桑桑同其他小朋友一样害怕这个严肃数学老师,害怕他突然一生气就会扔教科书,事实上他从来没扔过,或许只是有过起势。
李桑桑真羡慕董杞在课堂上那么轻松自在,虽然林慧儿、李佑皓、林植斐他们都不怕蔡老师,但只有董杞比在其他课上更加好玩。
李桑桑听说李佑皓是数学老师侄子,自然不怕他,林慧儿、林植斐他们很聪明。
数学老师有时会勒住他的尾巴,但董杞学得也快只是天性好玩。
李桑桑发现自己傻,是真傻。
昨天晚上妈妈教了她好久,自己才勉强将布置数学题的思绪理清楚,而董杞却一直聊着昨天傍晚动画频道放到的动画片。
虽然成绩不好不止她一个,但她看着欧阳诗仔也一脸轻松的样子,还是在心中沉沉的叹了口气。
一个班级很小,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认出每一个人,我们的头也很小,要记住学习的知识,所以,只剩下一小块空间。
分座位后自己跟董杞似乎就没有说过话了,开学时同过桌也是模糊的记忆,李桑桑的记忆终将同他们曾经的小小绯闻一起停留在时间的黑洞里。
“你的绘画本。”李桑桑坐下来,拿出作业本以及林植斐的绘本,分开将绘本推到林植斐面前。
“它为什么在这里?”林植斐看着李桑桑。
“昨天我爸爸从单位待会来的,一定是里落在他们那的,然后…然后我平时看到你有一样的,所以知道是你的。”
“我看了你里面画的画。”
李桑桑害怕自己被误会成偷拿的小偷,虽然不会有小偷偷了东西又一本正经还回去的,昨天晚上包括刚刚她也有想自己该怎么解释,但确实是他偷看了他绘本后才知道的;为了达到退一步摆脱莫须有的嫌疑的效果,她承认看了里面的内容,但这是在昨天。
林植斐毫不在意这些,其实他也什么都知道,只是李桑桑今天除问他:下课时间、上课时间、下节课程外,出乎意料的主动找他说话。
林植斐因为第一次看错时间后,把课程表抄在了本子上,手表也调成了24小时计时。
“我还有其他的绘画本,你要看吗?”林植斐想邀李桑桑看他其他的画册。
“桑桑,你要是喜欢这张我可以送你。”李桑桑在一张画着一个花瓶里插着几支姿态各异的花枝的画上望了很久,林植斐就提议将这张送给她。
“不用了,不用了。”李桑桑连忙摇头。
李桑桑没有高更对梵高的欣赏能力,她只是觉得这些花没有色彩为什么还能够表现出花朵的柔嫩。
花朵大多未开全或是有的凋谢,自然不是緑肥红瘦般稀零点缀的惆怅唯美,没有色彩的花朵显得静穆高雅,李桑桑为之震惊,这大概就是李桑桑第一次装深沉,因为林植斐的画。
“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百合花。”
“你为什么不给花涂颜色。”李桑桑并不是不看好没有颜色的画,她只是在意单单这副画没有颜色是不是有什么高深之处。
“……你要是想涂…可以把它涂上粉色,我妈妈房间放的一直是粉色的……”林植斐沉默了几秒,他没有明白李桑桑自己也说不清的意图。
“不用涂,这样才好看”李桑桑出乎意外的表现出超前艺术家的鉴赏水平。
“什么颜色?你们在说什么?”欧阳诗仔凑到她们后面,肖小军只能看着他这个霸道的同桌挤着他半边身子扑在自己桌子上。
“……”李桑桑被突然出声的欧阳诗仔吓得一愣。
后来李桑桑回想种种,明白自己果然不是深沉,只是胆小。
“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你们两个……”
见欧阳诗仔做出诡异的笑容,林植斐和李桑桑都开始脸红起来,还好这个年纪的她们并不会觉得被“暗示”是一种窘迫的境地,当然如果是“董杞喜欢李桑桑”这样直接的表述还是会避讳的。
欧阳诗仔是李桑桑的闺蜜、死党,这和同学、普通朋友的不同在于她不会说:李桑桑喜欢林植斐。而是直接对李桑桑说:承认吧,你喜欢林植斐。
“我在看林植斐的画。”李桑桑指着画册。
“哇,这是你画的!”欧阳诗仔表情夸张,但充分的表达着自己惊讶。
林植斐微微点头。
于是,李桑桑当真成了发现林植斐这匹千里马的伯乐,不过林植斐的伯乐并不是不常有,并且被伯乐发现的后果是自己的画册越来越薄,还有像董杞这样定点、定时、定画的。
“林植斐我看你给林慧儿画的美少女战士,她碰都不让我碰,你也给我画个奥特曼,就跟我的玩具一样,别画她们女生的什么美少女。”
董杞嚣张的气焰马上被林慧儿一派的女生党镇压,李桑桑想董杞活该被女生打。
不过经过此事后,班级里就传承着“好男不画美少女,好女不看奥特曼。”的宗旨。
其实无论动画台播放什么,大家都照看不误,只要在学校一口咬定自己不看自己不看奥特曼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