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人一兽组聚众殴打完了老朋友以后像往常那样坐在沉心潭边吃夜宵。
“你今天为什么……”宁曦不像往常那般带着浅浅的闪着光的笑意,很认真地看着苏羽,可到嘴边的话却只问出了一半。
苏羽身上那种“这个世界就算要毁灭了只要我不愿意就与我无关”的疏离感他看的很清楚。他讨厌麻烦,并且很擅长躲开各种麻烦。
为什么今天他会自己站出来……?
“你说是朋友,”苏羽也没有再露出那种可爱天真的笑容,因为面前的几个人其实都很清楚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才是最认真的,“我想了解一下这种社交关系。”
宁曦怔了怔,泠似乎也有些愣神。他的意思是,发自心底承认了这份若有似无的友情吧。
连奕和白祁倒是很自然。他们本来就一直是朋友不是嘛?
那个玩笑一样的当前任务现在才算真正完成。
“另外还有,”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挺好奇的,我的主角光环拿来作死的话,后面的发展是什么样子。”
“……”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被命运眷顾的天才儿童,所以想暗害我的人不是死伤就是会成为我这一边的阵营的人。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路线,就是我被虐到半死不活但是顽强生存最后成功地走上了巅峰——总之怎么都不会莫名其妙死掉就是了。”
“……你为什么能确认自己的命运发展就是这样的……”宁曦实在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自信。
“因为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他这番话很荒诞,可是说得很认真,比平时的样子认真了无数倍,他们不能不相信。
死过很多次是什么意思……?和被命运眷顾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似懂非懂。
“听不懂。”连奕撇撇嘴,埋头啃着鸡腿。
宁曦又恢复了往常的优雅,桃花眼微弯:“记得我们是朋友就够了。”
“嗯。”泠也难得应了一声。
苏羽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白祁也向他靠了靠。朋友大概是像阿玄和他那样,也是苏羽和他这样吧。
……
女孩蜷缩在脏兮兮的角落,眼神空洞死寂,身上遍布的青紫瘀痕都被阴影掩去。
她已经不会哭了,也不会再作无用的挣扎,无谓的哀求,无力的呼救。
无意识握紧的拳指节泛白,指甲嵌入掌心,不再温热的血滴落在腿上,顺着肌肤滑落至地面,污浊不堪。
太脏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贯穿了心脏,她只剩下那一个念头——是不是让自己消失会好一点?
死亡就可以解脱吗?
不甘心。
贯穿心脏的感觉是恨啊。
要怎么样才能消除这深入骨髓的恨意?她现在肮脏的样子能做到什么呢?
“吱呀——”一声开门的响动让她的身体狠狠一颤,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完全陌生的男人,一样的眼神。
她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恨意,甚至眼神也没有焦距,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
怀里的小孩在发烫,汗液浸湿了后背的衣物,身体颤抖得厉害,但似乎被什么禁锢着,无法从梦中醒来。
南离摊开他紧握的掌心,那块烙印的颜色浓重了许多,延伸出的一部分甚至超过了手腕。
少年面沉如水,手掌覆上他的额头,欲以本命血契的力量将他唤醒。
不料男孩睁开了眼,似乎还没缓过神,想挣开他的怀抱,却又意识到这是哪里而停下了动作,声音有些微沙哑:“……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个时辰之前。”
甜香弥漫,是暮岚。
“它积蓄了那么久的力量,就是为了把你直接拉进你最深的噩梦。”
离光之圣殿到访那日已经有数月之久,苏羽突破了五阶,却又被掌心的诅咒烙印拉进了一场噩梦。
恰好只有南离这时候在他身边。宁曦出去上课了。白祁也不在这里。
极端阴暗的情绪爆发使他的眼眸彻底变成了晶莹的紫色,可钻心彻骨的恨意无处发泄,他只有握紧了拳用疼痛的感觉来与它相抵。
但怎么也抵不过。
偏偏朱雀少年的怀抱又莫名其妙的温暖,暮岚的甜香也是他已经熟悉并且有些喜欢的味道。
刚才经历的梦只是回忆留下的阴影。这个世界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得到了这样的认知。
于是他竟然哭了。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过去的他没有所谓的尊严也没有人格,不是任何人的同类,一直那样带着恨意生活,和现在这样作为不知名存在的傀儡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男孩哭起来没有声音,或者说他一直在强迫自己压抑着声音紧咬着牙,肩膀颤动着,眼泪像断了线的透明串珠。
南离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暮岚也怔了怔。
他们分别签下本命血契和本命契约,能感受到苏羽的所有情绪乃至想法,暮岚更是以他的负面情绪为养料的存在。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清晰这么完整地感觉到他不再刻意压抑的情绪,那是几乎能将他们这样从未切身体会过那种感觉的人一并淹没溺死的无边绝望。
就算朝华暮岚以此为食,可他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情绪,就像食客不会去感受摆在桌子上的鱼生前被刮去鳞片有多疼一样。
男孩只是无声地大哭着。或许没有理由,只是简单地想哭所以在哭罢了。
宁曦正要推开虚掩的门,泠却好像察觉了什么,按下他的手,沉默地拉着他离开。
“怎么了?”
“空间封锁。”
宁曦笑笑:“那我就先不回去了。蹭你的房间坐会儿?”
“嗯。”
一光一暗两个小孩也在慢慢相处的过程中成为了朋友,虽然多少对对方的波动有所排斥,但却已经是互相了解的知交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