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末没喝上几坛子就人事不省地倒在一边了，颜婳的酒确实是上好的烈酒。
颜婳冷淡地瞟一眼，看泠末的跟班把他照顾好了。
她问：“长生真人怎么来这儿了？”
酒过三巡，长生真人也敞开心扉。他捋一捋长须，装模作样地叹气道：“唉，博一个寿数啊。”
跟着他的小弟子一下子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
长生真人说的是真的，修真之人到底是凡人，金丹寿元有限，他已接近尽头。他这一次出宗就是为了寻找突破元婴的机缘，这样他才能多炼几天丹嘛。
拼一个长生。
修行者，大者为道，小者为我。修真者终究是凡人，有七情六欲。人间的人，有想长生的，有想天下无敌的，有想权势无双的……
世人谁不想长生？
长生真人的师尊也是个丹修，他就盼望着自己平的弟子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最好再长寿些，所以给他取了这个道号。
长生真人忘不了他师尊寿元耗尽而死的不甘。
可长生真人不长生。
颜婳掐指算了算，缄默了。
长生真人把酒盏放下：“总要试试嘛。”
颜婳赞同地点头：“试过也就无憾了。”
长生真人眼睛蹭亮，笑着：“我炼丹一次便胜过无数岁月。”
他难道不知道抓紧修炼才能突破修为吗？他只是有所选择罢了。
颜婳冲他晃晃酒杯：“你炼丹一炉便要耗去无数岁月。”
长生真人哈哈大笑：“能随自己心意活一场便不枉此生了。”
“活得久但不痛快，也不太好。”
“成仙自有定数，长生不能强求啊……”
颜婳推了门，看见明珠站在门口。也是，朱雀国准备迁都了，明珠也能来看看她了。
明珠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掉。
“怎么了？”
明珠呜咽一声，轻轻把头靠在颜婳手臂上：“你不要死。”
死亡这个词怎么能不让她惶恐呢？即使她正当好时候，她身边的人——父亲、老祖……她长大了，他们同时也离死亡更近了。
明珠跟颜婳关系亲昵，比起师徒，更像朋友，当即就环住了她的身子。
颜婳以往是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她不像人，他们的感情来得热烈而浓厚。来了人间这么久，她也能与亲近之人亲昵几分。
颜婳抚了抚明珠脑后的发，无奈地轻笑。
晚些时候，明珠便闹着要和颜婳一起睡。
本来成瑾缠着她就够烦的了，现在又来一个明珠。
但颜婳是不可能跟明珠一起睡的，她不可能让谁睡在她的卧榻之侧，想一想，她就别扭。
颜婳任明珠躺在她的床榻上，坐在床边的椅上。
房外下起了与，发出“纱纱”的声音。
屋里潮的很，明珠在闻到风夹着泥土的腥味，她还以为颜婳要给她讲睡前故事呢。
颜婳的嗓音是清凉微哑的，明珠却听出了几分沙甜的味道。
“小姑娘，我已经活了很久了。
我会死的，没有谁能长生不老。像这天地，有一天也会毁灭。
真有那一天，我们也要做好自己的本职。有些身份，生来就注定；有些身份，是自己后来成为的。做好你应该做的，不必着急，也不必忧虑。”
睡眠的习惯只有颜婳有，但明珠躺在床上也渐渐睡过去了。
睡着多好，悲伤也不会有，醒来就全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