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匠的工作间有些狭小,但好歹是独立的一间。
方匠是六品匠人,是熬资历熬上来的,像方匠这样年纪的同辈匠人早就是七品、八品甚至九品的上品匠人了,到了上三品,就可以养老了,青侯对上三品的匠人向来优待,升到了上三品就不用再在造府里面当差,而是作为顾问的形式存在,不但青侯赏赐田房能当个小地主,还身份尊贵,平时来一趟造府,还都是前呼后拥的专家阵仗。
目前西造府资历最老的就是方匠,一些下三品的小匠人面对方匠都还恭敬一点,西造府的府主也会给方匠几分薄面,所以方匠自己也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但碰上那些有想法的年轻人就不见的会给方匠脸面,甚至还会奚落一番,比如潘、袁两个人,他们都是西造府的翘楚,也是西造府府主比较看重的人才,两人二十出头但都已经是六品的匠人了,整个西造府就这三个六品匠人,潘成、袁志、方石。我来的时候,潘成和袁志牛气的很,这两个人都没给过我好脸色,我这外表看起来就和他们年龄相仿,然后又直接顶着青客中二品的牌子和墨家传人的名头来的,两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一来就跟我有些较劲,我有些时候还真使唤不动他们,跟他们理论更是跟你唱反调,不管我去找他们两人中的哪两个,都会说我一个青客别想着来插手造府的事情,又什么需要的就跟他们两个说,他们给我搞定,如果他们觉得造不出来的东西让我也别白费功夫了,他们都造不出来,这整个青龙就没谁能造出来。我当时就有些火大,后来干脆去找了方石,方匠虽然年纪大了,但却是个实在人,很认真,我说什么他都会乐呵呵的听着,然后从专业角度来给我建议,能不能造,能造的话需要怎么造,很多我没想到的东西,方匠一说,我也就理解了,当时我说做螺丝的时候,方匠就提过,这东西不好弄,太精太细,不是好弄的东西,他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不过反正有马掌在哪里摆着,这螺丝做不做的成我都不管。这方匠身边还带着孙子方三,跟着自己学艺,方三是独苗苗,方匠对他重视的很。方三的父亲被征兵征走了,听方匠的那长吁短叹的意思里面还有内情,我感觉方匠这一生不得志却专门得罪人,肯定有什么人给方匠使绊子,当然他没说我也没细问,不过既然我来了,而方匠又很合我的心意,我自然得护方匠还有方三周全,这因果我接下了,如果有什么人要行不轨之事,别怪我寒山不答应。
我拄着拐杖离开议事大厅,走进旁边的小走廊,寻到了方匠的工作间。
方匠带着方三正铺开家伙,准备再研究一下螺丝。
这爷孙俩看到我进来,连忙站起来,我摆摆手,并示意仙童把门带上。
我说道:“方匠,螺丝的事情先放放,我刚才和薛掌柜确认了,我们的马掌已经受到了青侯的肯定,不但我能从青客中二升到中三,你们也能获得青侯的赏赐,说是里面有棉麻丝绸各1匹,粮食五石,纹银十两。恭喜恭喜啊!”
方匠听得大喜:“恭喜先生,感谢先生啊!”
方三欣喜之余也有些失落:“这么大的功劳,要是能够给我或者爷爷升品就好了。”
方三是亲眼见证了马掌对马的保护的,有了马掌,马的损失率要大大降低,战场上,如果对方的马瘸了,而我方的马良好,那其中的便宜是赚大了,就算是平常时期,运输用的马队,有了铁马掌的马,也能大大延长马的寿命,其中节省的成本大大降低,如今大晋南渡,北方草原尽在胡人手中,虽然青侯行商天下,但想获得马屁那也是样付出很大的代价的,北人也不傻,知道你南人缺马,那肯痛痛快快的给你好马?
方三如今是下二品,一般下一品的是学徒待遇,方三好歹也是方匠的后人,从小跟着爷爷学手艺的,才混到下二品,每月的俸禄只不过500贯铜钱,小的时候还好,如今年岁渐长,十来岁的小伙子了,也要娶妻生子,也有各种听曲、看戏、吃饭、玩乐的开销,这区区500贯还真不够看。
方三算过,去趟酒楼茶楼,十几贯的铜钱少不了的,碰上花魁或者名角,怎么的都得跟着打赏,那最少二三十贯得去掉,如果跑的勤了,500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没了。
开销大,没办法,只能找爷爷补贴,六品的匠人虽然比不上六品的青客,但每月5两纹银也就是5000贯铜钱还是有的,老人家开销少,少不得要救济一下自己的孙子。
方三是个懂事,自从发觉工钱白白扔到大街上,还不如自己攒着,所以逐渐的那大街上的店家就去的少了。
如此这般,西造府的少年郎们自然有些取笑方三,说方三果然不愧是方匠的孙子,抠门的狠,是个孤僻奇怪的人。
方三有些恼,但恼了一会也不理会了。
我又说:“方匠,方三,我准备做个出行的交通工具,我觉得还算简单,但挺实用,做好了我们自己得力,还能在青侯那上个发明的名册,一举多得。”
见我又有新东西,方三很是高兴,知道我的习惯,赶紧去拿了大木板子和炭笔。
我把自行车画了出来。
把手、轮毂、连杆,刹车,还有自行车链条、齿轮和脚踏板。
我说道:“我叫这个叫自行车。”
方匠和方三以及仙童都凑过来研究。
方匠有些看懂了,但看不懂链条,问:“先生,这绳子一样的是什么?”
我说:“这是自行车最重要的部件,链条,骑车的人用脚发力,蹬动踏板,踏板带动链条,链条又带动齿轮,齿轮是固定在轮子上的,轮子就动了。”
方匠摇头:“这铁链子太难了,比螺丝还难。”
方三说道:“爷爷,其实螺丝是可以造出来的,我那天去北府听到有一种铁足够硬,能满足螺丝的强度需要。”
我一笑:“不要再想螺丝的事情了,那只是个小玩意。方匠,这自行车造不出吗?”
方匠想了想:“先生,一定要这个铁链子吗?如果不要这个铁链子,直接把踏板装到这个轮子上行不行?”
果然是老匠人,眼光毒辣!
我点头:“可以啊,既然铁链子做不出我们就先做一个踏板在轮子上的。”
排除困难的,那接下来就简单了。
方匠和方三走出工作间,带着我们去了专门归方匠使用的造院,这是六品的待遇。
方匠的院子里也有画板和炭笔,我们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把脚踏板安装在前轮上。
不过我是觉得这种太没技术含量了,做出来就是个给小孩子用的童车啊。
方匠找来木头,然后在设备上切割出个大概的雏形,方三在切割好的基础上画线打磨,直到打磨出个雏形。
龙头、轮子、脚踏板,全部都要做出来。
螺丝、螺帽、前后刹,木头皮绳来代替。
哐哐哐,哐哐哐,我要我的自行车!
O了,一辆大人用的儿童自行车闪亮登场,在我满意的目光中,方匠、方三还有仙童都去试驾了一下。
方匠啧啧惊奇:“先生真不愧是墨家传人,这东西骑起来真的非常快,如果真用先生所言的办法原汁原味的实现,那这自行车可就又大用场了。”
方三说:“就是太颠簸了点。”
我有些遗憾:“这不是最好的,只是暂时的,铁链子先不管,颠簸的问题,如果能用南荒的热带橡树胶,来做轮圈,那要舒服的多。”
在我的要求下,在大家的干劲下,很快,又做了一辆更加大的三轮车自行车,后头有个板车,直接用的就是造府的马车零部件,前面接上自行车的车头,比两轮的难骑,方向很难控制,不过,方三却有些目光发亮,发了狠的要驯服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方匠也是惊喜连连,嘴上说:“不得了,这东西如果用到起来,那可以解决缺少马匹的问题啊!”
忙活了一天,这天色渐暗,我干脆大手一挥:“今天战果辉煌,我请客,去仙香楼吃饭!”
仙香楼是青龙镇最好的酒楼,又天下最好的吃食,南来北往的好东西仙香楼都有,大家开心了,自然要趁热打铁,给这高兴添油加醋!
能组织大家吃到一起的才算是好的组织者嘛!
一听到要去仙香楼,大家都是很高兴很兴奋的。
这时,院子门外有人来,还把这门敲的咚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