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郎敖英拉着大福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十七本该去另外一间,但她也跟着郎敖英。
“你的屋子在另一边。”
郎敖英心里本就发虚,说起话来也十分没底气。
十七勾唇笑的邪媚,道:“夫妇不该睡一起吗?”
郎敖英一个趔趄,抬手捂住嘴干咳了两声,还未开口,便听十七对大福道:“乖孩子睡另一个屋,娘和爹晚上有事做。”
此话说的极其暧昧,郎敖英忍不住咳嗽声更大。
大福翻个白眼,冷哼道:“谁是你孩子!”言罢,抱着大贵很听话的去了另一间屋子。
十七抬脚趴在郎敖英身上,低声说道:“夫君,咱们回房睡觉吧。”
郎敖英站着动都不敢动,红着脸不发一言。
“呦,不说话了?”
十七露出虎牙,笑望着郎敖英。
好半晌,郎敖英才磕磕碰碰的说道:“那个,是,是林大哥误会了,你且勿当真。”
“哦?”
一个哦字说的九曲十八弯,让郎敖英好容易平复的心,再次悬空起来。
看他窘困的模样,十七笑的合不拢嘴,从他身上下来,往屋内走去,生怕再逗一会,这人就该逃命了。
郎敖英站了好一会,不敢跟上去。
十七回过头,拽着他的腰带,将人拽回屋子,并恐吓道:“小心白日那只妖怪晚上来找你,瞧他瞅你的模样,说不准看上你了。”
原本还在扭捏的郎敖英,当下也用不着十七拽,反而自己快速进了屋子。
一想起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睛,就后背发凉。
回了屋郎敖英才觉得自己上了当,想要出去,却被十七堵在门口。
“十七,孤男寡女不易共处一室。”郎敖英苦口婆心的说道。
十七挑挑眉梢,道:“你何时得知我是女子的?”
他也不知如何得知,但大福总叫她女人,大福是孩子总不能撒谎,何况十七的行为怎么看都像个女子。
郎敖英摇头坚定道:“我就是知道,总之咱们待在一个屋子不合适。”
十七耸耸肩,道:“知道也无妨,姑奶奶还是不准你走。”
她是女儿家郎敖英本应早就做好准备,但从她口中亲自说出的那瞬,他心跳快了许多,仿佛期待已久的事终于落实。
深深呼出口气,郎敖英让自己平静下来,片刻,他沉声道:“十七,男女……”
十七抢先说道:“我心情不好,陪我会吧。”
郎敖英诧异的望向她,见她确实面露忧郁,当即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相处这么久,他从未见十七露出这样的神色,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模样,如今这样反而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十七摇摇头没说话,郎敖英更加担心。
她自个用水洗了把脸,翻身上床。
转过头见郎敖英还杵在那盯着自己,不由笑道:“哈哈哈,哥哥真蠢,十七骗你的。”
“……,没个正经。”
撇了眼十七,郎敖英便往外走去。
十七躺在床上,勾着指尖一缕红色灵力,说道:“洗漱完,到姑奶奶身旁来。”
片刻,郎敖英身边不听使唤地爬上床,平躺在十七身边。
“十七,十七快放开我,咱们不能躺在一张床上。”
“哥哥怕十七吃了你?”
“不是这个问题,是,是······”
“是什么?”
十七翻身附在郎敖英身上,闪着大眼睛假装不解的问道。
郎敖英撇过脸不敢看她,结巴道:“有伤,有伤风化。”
“哈哈哈哈,你同我一只兽说有伤风化?”
“……”
郎敖英好说歹说,这家伙就是不听,索性闭嘴。
“哥哥怎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十七说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
“哈,还不说话?”
十七叨叨一阵,郎敖英就是不开口,略感挫败。
“那,这样呢?”
说话间,一只手放在了郎敖英腰上,见他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玩心大起。
两只手齐上阵,不停的挠。
郎敖英瞬间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根,他边笑边求饶道:“十七,哈哈哈,十七你停哈哈哈下,十七!”
“就不!”
郎敖英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实在是受不了,很快他便妥协道:“哈哈哈十,七,我,我不,哈哈哈,我不走了,还,还不,不成吗。”
闻言,十七这才住手,哼了声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说罢从他身上翻下来,自己躺好。
郎敖英笑的有些累,喘了好一会,一本正经转过头看着十七道:“你常对别人也这样?”
十七道:“没有啊。”
“嗯嗯,那就好,今后也不要。”
“为何?”
“别人会讨厌你。”
“没有吧,大福也没讨厌我。”
“他只是不好意思说。”
“额,那你呢?”
“我不会。”
十七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会,十七问道:“明天去哪?走吗?”
郎敖英似乎没反应过来般,愣了片刻才道:“嗯,大福说抓走他族人的妖怪在梁令县的空山,出了帝都才能到梁令。”
一想起梁令十七就一肚子火,当初在过云村时,不是说好在附近的吗?怎的又出帝都了?
都出帝都了还叫附近吗?大福简直就是在诓她。
十七没再接话,郎敖英不知她听进去没有,想了会换个话题问道:“你,为何着男装呢?”
“姑奶奶美若天仙,容易被登徒子调戏,男装方便,总不会有女登徒子来调戏我。”
郎敖英勾起唇角笑了声,虽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想象到说这话时十七傲娇的神色。
“你父母在世时,待你好吗?”
“父严母慈,就如同林大哥他们家一样。”沉吟会,不解地问道:“你怎问这个?”
十七还是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良久她才开口道:“没什么,问问而已。”
他没再接着问怎么了,而是静静地躺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会,便听十七道:“我连路都不会走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有只成年野狼见我还是小崽子想吃我,幸而我并非凡兽他不敢伤我,我拖着身子往前爬,想逃开野狼”
“但野狼一直跟在我身后想等我死掉,不过我到底没死,他跟了我半年有余,直到我学会了跑也没离开,我每天都带着必死的心挣扎着想活下去,半年后我将那只野狼杀了,那时我才一岁刚学会觅食。”
听到这郎敖英心头隐隐发痛,一只刚学会觅食的小兽是如何杀死成年野狼的,他无法想象,但必定吃尽了苦头。
“我虽是灵族妖兽,但毕竟年岁尚小,遇上厉害的只有倒霉,记忆最深的一次是被捕猎人抓了回去,他扒了我的皮毛想烤了吃,后来我趁他不备拖着血淋淋的身子逃回林子躲在山洞一年都不敢出去。”
“饿狠了也不敢跑远找食物,就将山洞周围的树皮扒下来啃着吃,吃了足足一年再也没得吃,才出了山洞。”
“后来,遇上了好人家,主人家的孩子大约看我可怜将我收养回家,将养好一阵才把浑身的伤养好,主人家死后,我便开始一边修行一边找我爹娘,但至今全无消息,应当已不在人世。”
“不会的,肯定还在。”郎敖英眼眶红润的看着十七。
他从未想到十七小时候竟这般可怜。
她总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笑得比谁都开心,却没想到她竟这般坚韧而又令人心疼。
“此次出来也想再去找找,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就不找了,他们都不要我,我何苦再去寻他们。”
郎敖英坚定的说道:“嗯,一定能找到,我和大福陪你一起。”
十七笑笑,回过头盯着郎敖英湿润的眼睛,道:“说好了哦。”
郎敖英使劲点头,要是他能动,定然要将十七抱在怀里,摸摸她的脑袋。
十七忽然问道:“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灵兽?”
郎敖英显然有些期待,但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遂面色平静的说道:“可以吗?”
“当然!”
话音刚落,就见十七身后冒起一条通体雪白的毛茸茸长尾巴,头顶长出两只雪白耳朵。
郎敖英诧异道:“狐,狐狸?”
他还以为是,是老虎呢。
十七解开对郎敖英的禁锢,将自己的尾巴递到他手边道:“摸摸?”
郎敖英动了动手指,便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尾巴上的毛很蓬松,摸起来极其柔软,好似一团雪白棉花。
惊奇地摸了两下他便放下手,道:“今后可不能轻易给人摸尾巴。”
“额……为何?”
郎敖英红了红脸,转过身子道:“将自己身份暴露出来,不是不好吗?”
十七一本正经思考小会道:“嗯,有道理。”
屋子再次陷入沉静。
片刻,十七道:“其实,哥哥还是很难过吧?村子没了?”
郎敖英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当替他们好好活下去。”
尽管心头依旧不能释怀,但事实一定,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只能慢慢接受。
接受过云村已不在的事实,接受自己身份的秘密,接受这片天地的规则,接受它们,并努力活着。
“嗯,哥哥能想通便好,不早了,早些睡。”
“你要睡了?”
“嗯。”
“……”这么快!
半夜,正沉浸在梦中的十七忽然听见一声响动,似是有东西掉落。
她睁开眼,在黑暗中坐起身问道:“什么声音?”
这时,郎敖英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是被子,被子掉了。”
“被子掉了哪有这么大声音?”
郎敖英继续道:“我,在被子里。”
“……噗……哈哈哈哈。”
十七摸摸自己身上果然没有被子,笑道:“谁让你抢被子,掉床底下去了罢。”
郎敖英没搭话,略觉尴尬。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从床底下爬上来,十七翻身趴在床边看着他,道:“摔上瘾了?”
竟就这么裹着被子躺在地上不起来。
不用看郎敖英也知道十七此时定是满眼调笑,顿觉得没脸见人。
他慢悠悠将被子拉起盖过头顶,看不见十七就不觉得羞了。
十七觉得他这个模样实在可爱,遂开口调笑道:“哈哈哈哈哈,哥哥你今年两岁吗?”
郎敖英躲在被子里闷闷的说道:“你,你走开!”
“就不!”
“你,你不让开,我怎么睡啊。”
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片刻,郎敖英抱着被子爬上床,还很和气的主动让了一半给十七。
十七笑道:“给我做甚?反正一会你还是要抢走的。”
“我,睡觉会抢被子?”
郎敖英显然不知道自己睡觉还抢人被子,毕竟从未与别人同榻过。
“可不是嘛,还很凶,扯都扯不出来。”
“啊。”
郎敖英更加觉得脸滚烫了,他居然真的抢被子。
“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郎敖英伸手捂在十七嘴上,再这么笑下去他该钻地缝了。
十七调皮的眨眨眼,忽然鬼使神差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郎敖英登时汗毛倒立,睡意全无,他猛的收回手藏进袖子里,面色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低声说道:“我,我要睡了,你早点睡,明早还要赶路。”
十七好笑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道:紧张什么?
即便离他略远,都能感受到被子的轻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