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依虹领会了母亲的意思,连忙向老太君屈膝福身道:“是,老太君的教诲,孙女儿记住了!孙女儿再不会犯!”
向老太君低头服软,总比跟春霞道歉有面子多了!
老太君便朝她点点头,温言道:“好了,没事儿了,吃饭吧!我老婆子最公平不过,谁犯了错我必不轻饶,可别欺负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睛耳朵不好使了,蒙我呢!”
众人忙陪笑“哪里敢呢!,谁能蒙的住老太君呢!”等语,气氛这才又活络了些。
春霞和年东南悄悄交换一个眼色,年东南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晚饭毕,众人便陪着老太君上花园里的戏楼看戏,戏台搭建在临水的湖面上,看戏的戏楼就建在戏台对面。水声映着唱腔,格外清亮。
年信荣,年信利跟女眷们口味不一样,况且各有应酬,只陪着勉强看了一出,在老太君面前奉承了一番,便告退自去呼朋引伴玩乐去了。年东南却一直陪着在,直到散场各自回屋歇着。
年东南一直惦记着媳妇的脚,陪着沐浴时少不得检查一番。经过这么长时间,淤血早已散通,春霞一直笑着道没事,他这才放心,又将那下手之人和背后之手喷了一顿。
沐浴之后索性也懒得让她穿衣裳了,柔软的棉质浴袍整个将她裹着便抱着回了房间。
他口里道着“媳妇辛苦了”正想扑上去好好安慰伺候她一通,春霞忙向床榻内侧闪了闪,笑道:“不要!你别着急,我还有事要同你说呢!”
“这件事我会查,你就别操心了!等着我把人揪出来吧!”年东南偏身上榻,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了过来抱在怀中,低头在她脸颊上,额上蹭着吻着,低笑道:“好媳妇,别叫那些扫兴的事情打扰了咱们,不管发生什么,我一样那么疼你……”
春霞偏头躲开他的吻,忙笑道:“我哪有那么傻,人家欺负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大不了欺负回去!当然是伺候我家侯爷要紧啦!可是侯爷啊,我真的有正经事儿,您老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年东南见她媚眼如丝,眼波婉转,娇声软软的撒娇说出这番话,顿觉大为受用,半边身子都酥麻了,揽着她笑道:“若说的不够正经,看你家侯爷怎么罚你……”
春霞“扑哧”一笑忙又忍住,便将许婆婆就是老太君的事情向他正色一五一十的道来,叹息道:“难怪那天你去接我的时候,我本想叫你进去一并见见许婆婆的,可是许婆婆却拒绝了。当时就觉得有点儿怪,只是没有往别处想!谁知道――原来是这样!许婆婆是老太君,这就对了,她是不想让你发现她的身份。”
年东南也震惊了,半响才喃喃道:“没道理啊!老太君如果真的是许婆婆,她怎么回府了也不许你去拜见,今天还那样对你?”
他越想越觉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反正我看不出来半点老太君对你像是对待一个熟人的神情……”
他这一说春霞忍不住又不淡定了,困惑道:“难道是我记错了……不能够啊,我记性还没有这么差!而且,许嬷嬷和山红,分明就是她们两个嘛!”
两口子讨论了半响也没能得出什么叫人安心的结论,年东南便笑道:“反正明天早上你过去请安就知道了!咱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如果真的是许婆婆,那我就放心多了!霞,我就说呢,你这么好,老太君她一定会喜欢你的,看来我说的没有错……”
他说的没有错,做的更没有错,不等她吱声,便堵住了她的唇。
第二天一早,年东南就出门去了。春霞心中则满是忐忑,越靠近老太君的院子,两条腿越发的沉重迟疑起来,以至于连娇都感觉到了。
“夫人,您别担心!您看昨天家宴的时候老太君不是向着您的吗?”娇红以为她是害怕便忙劝道。绿袖已经听春霞说了老太君就是许婆婆的事,比春霞还要心虚害怕,没敢跟来。
春霞勉强点头笑笑,进了广藤院。
“夫人来了!老太君刚刚起身呢!您稍候,老奴这就禀报去。”广嬷嬷见了春霞便微微一笑。
“有劳嬷嬷了!”春霞忙点了点头。
不一刻广嬷嬷便出来,说是老太君请她进去,至于娇红,则站在廊上等候着。
老太君的屋子,不是谁说进就能进的。
广嬷嬷将春霞领进了暖阁,便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老太君穿着一身棕色暗金葡萄纹的广袖对襟宽松褙子,勒着宝蓝抹额,抹额正对着额头正中间处镶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
此刻她正斜斜的靠坐在软榻上,一派雍容华贵。
“孙媳妇给老太君请安!”春霞恭恭敬敬跪下磕头,俯首在地不敢抬起。
半响,听得头顶上传来“呵呵”的轻快笑声,只听见老太君笑道:“傻丫头,怎么?真将我老婆子忘得一干二净了?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
春霞心中一暖,鼻子一酸,差点儿要落下泪来,不由抬头,有些发傻的看向老太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您老人家是川剧变脸的么?您这么轻松转换过来了,您就不觉得违和吗?把我甩十条街也不止啊……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真的太有道理了!
“来,过来!到我身边来坐着,陪我好好说说话!”老太君朝她笑着招了招手,笑道:“咱们俩啊,可好久不曾见面了!”
“是。”春霞如梦初醒,强迫自己甩掉那别扭感连忙起身,走过去挨着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便携着她的手握了握,含笑道:“你的医术还真是不错,如今山红天天按照你教的法子给我按摩,饮食也按照你说的坚持着,我这眼睛看东西真的比从前清楚多了呢!昨晚上的戏就瞧得格外真切!”
春霞听她说起旧事不觉心中一松,展颜笑道:“那就好!您这么坚持下去,效果会更加好呢!晚上睡觉也会安稳许多。”
“可不是呢!”老太君爽朗的笑了起来,说毕轻叹道:“昨儿我罚你,你可怨过我老婆子?”
“春霞不敢!”春霞连忙摇头,说道:“昨日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您罚我,是应该的!”
“此是其一,”老太君淡淡道:“我看你素日行事也是个聪慧小心的,谁知在昨日那么要紧的场合却出了幺蛾子!你自己说说该不该罚?这还是好的,你是诰命夫人,过新年,皇后千秋,或者一些别的什么重大节日那可是要进宫恭贺行礼的。若是一个疏忽御前失仪,会是什么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唉!”
老太君说着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温言道:“你出身低微,你可知道多少人不服气你占了永安侯夫人的位置!这俗话说得好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京城里的贵妇人们只怕没有几个如今是打心眼里接纳你的,能够看见你出丑,相信没有人会不乐意!你懂我的意思吗?”
听了老太君这一席话,春霞心中暖融融的一时五味陈杂,忍不住心生感激道:“老太君,我懂的!您说的我都懂!昨天是我粗心大意了,的确应该受到教训!您这是为我好,我会记住的!”
老太君闻言欣慰点头一笑。
虽然在府外她与春霞相处多日,春霞无心,她有意,不动声色的各种试探下来,春霞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已了若指掌。只是,她还是想试一试她的定性和耐力。
所以她回府之后故意说道自己困倦了谁也不见,只等着八月十五再与一家子团聚。
阖府中她没有见过的只有她这个刚刚回来没多久的孙媳妇,自己这一番交代的意思她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明白是针对谁。
如果春霞是个定性不够的,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要去拜见她,或者四处设法向人打探自己的脾性性情,或者情急之下说不定还会做出些什么来。可是她没有,只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等着八月十五。
到了八月十五这天,她又故意带着许嬷嬷和山红这么冷不丁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仍然没有惊慌失措当众失态,可见这份定性非同寻常。
她见了心下也不禁暗暗满意。
年府的主母,不但要聪慧有手段,会办事,有本事周旋应酬在京城中各种复杂的关系之中,这定性和耐性也是极重要的。不知许多聪明人就是栽在这上头,往往一步错步步错,无法弥补。
可她没想到,她仍旧是高估了她了。
她相信她肯定知道在这府中自己有多少敌人,在祭祖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应该从头至尾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应付提防才对,不想那系在腰间的玉佩这么轻而易举就叫人给狠狠的碰掉了!
幸亏她也算是反应快的,当即便跪下磕头认罪,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只罚她跪了一天,若她闹腾辩白起来,再有人从旁推波助澜,只怕她不想重罚都不行了。
老太君微微一笑,说道:“昨天若非我老婆子那么突然的出现,想必你也不会疏忽了!呵呵,说起来我老婆子也有责任呢!”
春霞听了这话便有些脸红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可不就是?若非昨天实在是叫老太君给吓坏了以至于心里七上八下,心乱如麻的,有人想要暗算她还真说不好到底最后是谁暗算了谁。
“是我自己心性还不够沉稳,怨不得老太君您,您要这么说,春霞更无地自容了。”
老太君却不觉什么,微微一笑说道:“这也难怪,你还年轻,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说真的,老婆子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什么都不懂呢,比你可差远了!”
春霞忙谦逊不已,心中暗寒,心道这怎么一样?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我老婆子看似府中的老佛爷,可正因如此我做事比你们更不能随心所欲,既要一碗水端平维持着这个家的太平,又要处处顾全年府的脸面!东南那孩子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碰上什么事儿来请安的时候尽管可以告诉我,只是,我却未必事事都能帮得上你。这府上迟早要交给你和东南,许多事情你得自己去解决,只有这样,这个府上才是真正的牢牢掌控在你的手中!当然,该我出面做主的时候老婆子也绝不会含糊!丫头啊,别叫老婆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