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全部下车!”
一个士兵拿着枪走了上来,喝令为首的武将。教习嬷嬷不紧不慢地下了车,扯着嗓子道:“你看不见吗?我这是奉皇太后娘娘之命迎亲的车。车上坐的可是未来的琰王妃,你们可冲撞不起,还不放行!”
“庄嬷嬷,有失远迎。由于此地一周前开始疟疾横行,故而不得不紧闭城门,严查是否有人带病入城。还望见谅。”一身披铠甲的男子走上前来。
“原来是顾大将军,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如果延期,着实不好办。”庄嬷嬷脸色一下就平和不少,但依旧是一脸的不耐烦,用扇子斜挡着太阳。
“无妨,陛下已下令将婚期延后至霜月初五了。况且,琰王殿下如今正在城中筹备防疫事项。不如,待灾情平息了,让苏小姐与琰王一同归去。”
“这·····老奴也不知如何是好呀?”庄嬷嬷一脸的扭捏,然后定睛一看,居然发现一直久居深宫养病的琰王爷竟然坐着轮椅前来了,立即笑眼咪咪地做了个万福礼:“琰王殿下,老奴这厢有礼了。”
“庄嬷嬷,不必行此大礼。祖母前些日子还在念叨说庄嬷嬷不在,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已经向父皇禀报过了,这段时间就先住在这里,待救灾完成后,回京举行婚礼。”琰王殿下依旧一片明朗,说话间让人如沐春风。
庄嬷嬷被琰王的一番话感动地拿出手帕,拭起了眼泪,道:“奴家也是对皇太后思念得紧。不说这个了。这样也好,好让苏小姐与殿下你熟悉熟悉,培养出感情,日后琴瑟和鸣,早点为皇太后添几个重孙子。”
“这一路舟车劳顿有劳庄嬷嬷了,还请进城好好休息。”
花晚透过窗帘的间隙,微微瞧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肤若凝脂,剑眉浓眼,红唇妖孽,本还想再看清楚一点,却发觉男子竟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倏然,花晚就将眼神回收,脸变得像醉酒一般通红。他,就是我的夫君吗?
马蹄声哒哒,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城。一股浓烈的菊花香飘荡在整个襄水城,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总算到了太守府,因为还是待嫁身,庄嬷嬷为花晚戴上面纱后下了车。等了一会儿,坐在后面马车的李妈妈到了前头,来牵花晚下车。一瞬间,不知为何,马像发了狂,开始上蹿下跳,李妈妈直接被甩到地上,花晚则直直扑在了马背上。周围一片混乱,虽围了一层士兵,却无人敢上前,只好看着花晚被甩得七荤八素。
“抓住缰绳,趴着不要动。”
叫喝声从远处传来,一个身穿铠甲,身披蓝袍的俊朗男子直冲过来揪住口衔,狠狠地拽住马。马好像也被吓到了,安静了下来,可等男子的手劲稍送,又跳腾了起来,这次可直接把男子甩开了。马就这样直接一跃而出,窜得不见踪影。就这样一路狂奔,马蹄撩起灰尘滚滚。
终于,马驹跑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花晚脸色惨白,汗流浃背,心跳极快。可还没等花晚缓过来,马驹突然一声悲鸣,倒了下去,花晚啊了一声。再等花晚清醒过来,花晚惊觉自己已经双脚着地,又从眼梢里瞥见马已经被一箭射死。
“王妃娘娘,是在下护驾不力,还请降责。”站在花晚身旁刚刚护驾的男子向花晚行了一个武将常行的拱手礼
“多谢顾将军,我还不是王妃,何谈降责?“花晚已收了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淡淡地答。
”属下这就送王妃娘娘回去。“
再回神,花晚就已被安放在一匹马上。花晚惊恐地看向顾将军,却见顾将军不急不慢地道:”娘娘,尽管放心,这是从小就在属下身边的马,通灵性,只要有属下在,定不会伤娘娘半分。“
就这样,斜阳浸浴,草树青青,两人赶回了太守府。
”苏小姐,没事吧?“庄嬷嬷忙上前扶住脚已经有点软的花晚,恶狠狠地骂道:”都怪那畜生!“
”庄嬷嬷,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李妈妈还好吗?“花晚一脸的疲惫可把庄嬷嬷内疚坏了,这要把皇太后钦点的王妃伤了,这可如何是好。李妈妈听见自己的名字,一路小跑过去,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小姐没事就好。“
”庄嬷嬷,我有点累了,就让李妈妈扶我去休息。“
”可王爷已经摆好了宴席·····“庄嬷嬷一脸的为难,毕竟这可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孙子,如果苏小姐去休息了,谁来陪他呢?
”苏小姐受了惊,便去休息吧,不必在乎小王。“
花晚这才发现这位王爷已经在不远处等他很久了,忙行了礼,语气里充满了愧疚,”是花晚的不是,扫了王爷的雅兴。“
琰王爷对着花晚微微一笑,脸上方添了点血色,然后又一脸严肃地望向一旁直愣愣地立着的顾将军道:”顾山,看来你最近疏于练习了,连一匹小小的烈马都收复不了,还让苏小姐受了惊,还不快去领罚!“
”王爷,这不怪顾将军。马匹发狂原本就是难以预料的事情,而且花晚一向深居,不理世事,自然会更容易受惊。还请王爷不要责怪顾将军了。“
在顾山张口领罚前,花晚已经跪下,向琰王爷求情。
琰王爷深深地看了花晚一眼,语气和缓地说:”顾山,苏小姐现在都为你求了情,你就算逃过一劫。”琰王爷又慢慢推着轮椅,到了花晚的跟前,笑得温柔缱绻,道:“苏小姐,请起吧。不必如此见外。本人姓南宫,名溪风,字南窗。苏小姐,不妨就称鄙人溪风吧。“
花晚惊讶地望向溪风,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咽了一口唾沫,道:”谢王····“
”嗯?“
”谢····溪风,我可以去休息吗?“
”当然,豆豆送王妃进去休息吧。豆豆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
一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姑娘走上前来,行了个万福礼,道:”豆豆见过王妃娘娘。“声音清爽,差点让花晚误以为自己还在苏州,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傻乎乎的好姐妹三仔。花晚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微微示意。豆豆也就机灵地向前扶着花晚进了府。
花晚坐在小圆桌上,撑着头,思绪漫无目地玩着盖子。今天所历像一帧帧画飘过眼前,昨日自己好不容易将衣服弄破,又借口这是祖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定要亲自缝好才拿到的针,本想扎在马的穴位让它发狂带走自己,它也重获自由,结果不仅马死了,自己逃离也是无望·····
突然听到琴声,花晚一阵燥郁,心想,算了,出去转转。于是,偷偷溜到了门口,见门口没有人影,花晚便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提着裙摆,顺着琴声走了下去。左绕右绕,花晚终于觅到了琴声的来源。
一男子坐在庭院的中央,手指飞扬,长发散落在黑夜里。历经九曲回环后,琴声终止,男子抬头,轻咳一声,道:“苏小姐见笑了。“
躲在竹林阴翳里的花晚,一点一点地探出身子,不好意思地道:“王爷弹得真好。”
“好吗?苏小姐过誉了。”溪风看着花晚,笑得一派温柔。风簌簌地从俩人身旁经过,竹叶哗哗作响,天地间一片宁静。
“才没有呢,虽然我从未听过人弹琴,但我觉得琴声更重要的是用心来聆听,所以琴声好不好听取决于天、人、地。”
溪风虽依旧是一派淡然处之的模样,心里早已泛起了一片惊讶,没想到这个乡野女子见解颇为奇特,一语中的。而花晚就在溪风面前蹲了下来,捧着脸,像是做好了决定一样,似在对溪风说,又似在对自己说:“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你长得那样好看,那就你了吧。”
“嗯?”溪风一脸茫然。
花晚站了起来,轻咳几声,“那个,你院子在哪里,我推你回去吧,还挺冷的。”
“就在这里。苏小姐不必推我回屋,再过一会,顾将军就会前来。夜已深了,苏小姐倒是要早些回屋,莫要感染风寒。”溪风看见面前女孩变来变去的脸色和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冰冷的心里竟有些热腾,脸上少见地露出宠溺的笑容。
真没想到呀,一个王爷竟然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看起来比自己房间还要小上一半。之前隐隐约约听见嬷嬷说,溪风的娘亲与皇上青梅竹马,及笄后就被册封为皇后,后来为了保护皇上,不小心脸上受了伤,由此就失了宠,再后来她就自缢了,所以溪风是由皇太后亲自抚育长大的。皇上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孩子,直到皇三子受伤,为了冲喜才提上溪风的婚事,行了冠礼,封了琰王。想必到了京城,他的宅子也不怎么地。
想着想着,花晚打了个喷嚏。花晚突然发觉自己出来的急,只穿了单薄的一层衣服。溪风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拿在手里,说到:“苏小姐,若不介意,就披上小人的披风吧。”
“嗯”花晚接过溪风手里的袍子,又添上一句,“那个,溪风,你忙完就早些休息吧。”对着溪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转身,一跳一跳地消失了。溪风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明明下午还一脸的丧气,现在又活蹦乱跳。
“对了,你以后就叫我花晚吧。”
走到半路的花晚灵机一动,又幸幸福福地跳回去。只是这一声可把溪风吓得不轻,瞳孔直接放大,慌乱地点点头。花晚见溪风点了头,又蹦回去了,为了体现自己是一个贤妻良母,补上一句,“溪风,要好眠哟。”
“嗯······”
回到房间的花晚,一脸的春风得意,躺在床上嗅着溪风给的袍子的味道,是那种清清浅浅的草药香。
天空的星星调皮地闪着眼睛,明亮可人。一根红线在俩人的脚踝若隐若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