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靠近冥河的一层已经被挤满,许闲扫了一眼,大多都带着武器,以狼牙棒和铁锤这种自制武器为多,也有少数腰带上别着长刀或长剑。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还算讲究,至少不像外围那些瘦骨嶙峋的野鬼一样,身上只披着几块破布。
这场面要比许闲料想的热闹许多,他记得当初老师带着自己从新世界穿越冥河来到旧区的时候,冥河两岸的人虽然有,但并不是很多。
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旧区虽然荒芜,但总还能活下来。
最近几年,粒子风暴越来越密集,再待下去,说不定哪天睡着睡着,头顶的石板就被烤穿了,粒子风暴只要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人烧成焦炭,到时候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即便在这种恶劣的时代,人类旺盛的求生欲仍未消失。
或者说只有在这种随时都会死亡的环境下,人类的求生欲反而会爆发。
总之,这么想来,眼前这种规模的场面,也挺合理的。
只不过,‘时机’每天就持续那短短的几分钟,这么多人…能全都穿过去吗?
光是目测一下,许闲就得出了消极的答案…
他经历过一次穿越冥河的过程,在风中前进和平地走路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难度极大,冥河50米宽的距离,走的再快,至少也要5分钟。
每天‘时机’持续的时间多则10分钟,少则5,6分钟。
照眼前这个规模看来,只有占据了最里面位置的家伙,才有把握成功穿过冥河,外围这些衣衫褴褛的野鬼,说不定刚走了一半,风就会消失了。
想到这,许闲不免有些疑惑。
‘冥河’这么长,这些家伙为什么非堵在这里,往两边走一走,说不定就能找到空着的位置。
死脑筋?
许闲没急着挤进人群,而是望了望两侧的远处。
大概300米开外的地方,人数就稀疏了起来,许多里层的位置都空着。
都是瞎子?看不见的?
许闲正疑惑间,一个人影突然蹿到面前。
这人身材不高,只到许闲的鼻尖,身上披着蓝色的袍子,虽然上面有补丁,但这种衣服也不是一般野鬼能够拥有的,他的头发用灰白的布条缠着,连带大半张脸都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狡黠的眼睛。
他站定后,取下背上那个和他一般高的大箱子,吃力的搬到身前。
箱子是用颜色不同,质地不同的烂木头拼凑而成,盖子不在顶部,而在正面,像是一扇门,用铁丝扭成的简单锁扣固定住。
他熟练的拨开锁扣,打开箱子,里面同样用木头钉了隔板,一层层摆放着不同的东西。
“卖东西的?”许闲瞟了眼他的腰间,腰带上空空荡荡。“你的铃铛呢?”
和‘红袖子’(老鸨),‘鞭子’(人贩子)一样,荒原上各个职业的人,都会有特定的外号和与外号相符合的标志,东奔西跑,在荒原上四处游荡,贩卖东西的‘行商’又被叫做‘铃铛’,他们一般都会在腰间系着一个铃铛,用来招揽顾客。
眼前这家伙明显干的就是这一行,不过腰上却没系铃铛,有些奇怪。
被许闲这么一问,这家伙也愣了一下。
“你不是野鬼?”他好奇问道,声音清脆,竟像是个小孩。“你是从对面过来的?”
“算是吧。”许闲点点头。“你在这个地方卖东西,还不系铃铛,不怕被抢?”
“你懂得挺多啊。”对方先是夸了一句,随后叹气道。“我这买卖太小了,挂不起铃铛。”
他这话许闲倒是听懂了。
这家伙是个没靠山的野生‘行商’。
行商的铃铛是由各个聚集地的黑市分发,想要得到这颗铃铛,就必须得到黑市的认可,并且定时上缴一定数目的费用。
为了一个小物件,每年都要花不少钱,这举动看似很不划算,但绝大部分行商都愿意缴纳这笔费用。
做买卖的大多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吃亏。他们愿意买这枚铃铛,就是因为它的另一个作用。
护身符。
这些行商在荒原上做买卖,最怕的就是被打劫。
这枚铃铛对于荒原上绝大多数以打劫为生的土匪,都有震慑作用,如果他们打劫系着铃铛的行商,那么被颁发铃铛的黑市知道了,就会遭受恐怖的报复。
黑市是整个荒原最大的势力之一,土匪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当然,如果遇到那些在野外活不下去,拼了命都要打劫的亡命之徒,铃铛也起不了作用,但那毕竟是少数情况。
铃铛能挡住9成的土匪,对于行商来说,这效果已经足够了。
这也是许闲之前好奇的原因,在他看来,冥河两岸亡命徒这么多,眼前这个小孩不挂铃铛,如果被抢了是没处伸冤的。
眼前这家伙,明显是有底气,所以才没挂铃铛。
至于‘挂不起铃铛’这句话,许闲就权当笑话听。
冥河两岸这么多人,随便卖卖东西,收入都不是一般‘铃铛’比的上的。眼前这家伙的衣服和装备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货柜里的好东西可不少。
光是摆在最上层那十几瓶药水,加起来的价值就不下一百块电池了。
许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继续探究,而是指了指货架上的一瓶蓝色药水。
“这个怎么卖?”
对方伸出3根手指。
3块电池?
许闲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在许闲的注视下,那对露在外面的眼神明显有些心虚,伸出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收回了最边上的大拇指,光从颤抖的拇指就能体会到那种心痛和纠结的心情。
许闲仍旧没说话。
“大哥,你讲点道理好吧。”对方的眼角都耷拉下来。“好歹也是能保命的药水,我大老远拉到这边,你总不能让我亏本吧…”他顿了顿,食指收了一半,用心痛到难以呼吸的语气说道。“1块半,不能再低了。”
“别演戏了。”许闲终于开口,掏出两块电池扔过去。“两块就两块,但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对方瞬间眉开眼笑。
“你随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