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公公眼神儿挺好!居然一眼便认出我是月国的……公主。”白筝睨了一眼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老太监,故意加重了公主二字的音。
“呵呵……”老太监轻蔑一笑,颇是不屑。
想他在深宫呆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什么样拐弯抹角的话没听过?白筝这两句话,真是让他见笑了!
加之,他如今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主管一项事宜,对于如何打压不得志之人如何逢迎大有前途之人,也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遑不论这白筝只是一个小国公主,更何况,她被放在这么偏远的宫殿不闻不问几个月,已然可以看出当今圣上对她的态度了!
对她这种女人,他来亲自跑一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谢公主殿下谬赞。老奴人虽老了,可这宫中的路和人,还是看得清清明明的。知道哪里的路该走,哪里的路不该走。见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老太监笑嘻嘻地,虽然心知白筝没什么戏,但面子上还是不宜太过得罪,保不齐人家日后就发达了。
“本公主才说一句,你就说这么多。看来你这说话的功夫还有待提高嘛。日后本公主见到皇上,让他老人家找人再教教你?”白筝动作尽量优雅地将茶杯放回桌上,也是笑意盈盈地回望着老太监。
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狗东西,这不明摆着说她白筝不值得他恭恭敬敬说话吗!还什么路该走什么路不该走,我呸!
人穷遭人看低,马瘦遭人嫌弃,果然都是一个理儿!太欺负人了!
虽然她肯定不会嫁给北赤的老皇帝,就算嫁了也不会让他得到自己,但没人规定不准用他的名号来吓吓这些个不知高低的死太监啊!
“哟,那倒有劳公主费心了,老奴等着这一天……也替公主等着这一天。”老太监脸上的折子堆得更多,声音更是尖了。
白筝眸眼一暗,险些暴走,不过她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深知现在自己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国家。
“好说!好说!”白筝皮笑肉不笑,在心里已经把根都不剩的老太监拦腰截断了!
老太监阴恻恻地一笑,“老奴受上面吩咐,来带公主去尚衣局选布料做衣裳。”
明明是好事情,白筝心里却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本公主的衣服多的是,不想去。”
“那可不行。公主您不但得去尚衣局选衣裳,还得去学咱们北赤的宫廷礼仪。”老太监说到北赤的时候,双手交握,往天上拱了拱。
白筝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一看就知道这太监是个唯利是图的主儿,也就不打算和他争嘴上功夫了。
“想让本公主按照你说的做,总得给个理由吧。”白筝知道自己这个虚弱的月国公主只得听任别人的安排。
“半个月后,您得和北赤的秀女一起面圣。”老太监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脸上却多了几分严肃。
白筝默了一阵才理出他这句话的意思:她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要和秀女一起参选?那意思就是说如果她不幸没被皇上选中,就可以不用当后宫的女人了?
哎哟,那真是太好了!
“走吧,公主殿下。”老太监干瘪的嘴唇一翘,深知白筝在打什么注意。不过,他可不会告诉她,如果没被皇上选中的和亲公主,下场到底会有多凄惨!
“好。”白筝心情好了些,快步跟上了老太监。
只是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白筝正被北赤恢弘的惊人的宫殿惊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却意外地瞥见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人隔得很远,正缓缓沿着且宽且长的台阶往巍峨的宫殿大门而去从白筝这边看过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侧影。
心中惊疑,犹如小鹿乱撞,白筝却并没敢妄下定论,因为那人明明远在桐县,怎么可能会在这宫殿之中?
白筝扫了一眼自己身前的老太监和周围对她默默行着注目礼的一干宫女,更加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连自己一个月国公主,在这皇宫之中行走尚且被看护得这么紧,他的身份,怎能自由在那长阶之上走得从容?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筝的注视,那本在长阶之上走得专心的男人,居然朝她这边望了一眼,那样子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无意!
不过他这一眼,却让白筝的心口狂跳不已,双脚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他那边疾走了几步。
那是季审言!一定是季审言!
如果季审言在这里,那么景玺是不是也在这皇宫之中?
“公主殿下,你想干什么?”老太监回转身,望了一眼白筝所看的方向,一双三角眼立时瞪起,对于白筝的行为,相当不悦。
白筝惊觉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往回走了几步,“走得太久了,有些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们北赤皇宫也真够小气的,连个步撵也没有。”
老太监哼了一声,并不理会白筝,而是蹬了几眼白筝身旁的几个宫女,继而转过身继续领路。
而有了这一次之后,白筝身边几个宫女时不时拿眼瞟白筝,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连累她们一起挨骂。
白筝再打眼去看季审言方才的位置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看来,刚才的那一眼,只是季审言无心的一瞥吧,或许根本没看见她白筝。
白筝心中有些怅然,却又多了期待,如果说景玺真的在这皇宫里,那么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可一想到当初是自己不告而别,白筝就有些犯愁。最后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找个机会偷偷看一眼景玺便好。
且不论当初她离开的原因,就是如今她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也是再也见不得景玺的。
既然断了的,就断了吧,如果再见,指不定会生出更多的悲苦和事端。
于她于景玺,于北赤于月国,都不好。
身份不一样了,说话做事就更加不能随心所欲了。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到白筝挑选布料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一些非常素淡的颜色。白筝心里装着事儿,再加上本就无意于去争什么风头,所以随便指了几匹,算是交差。
那老太监和尚衣局的一个宫女对视一眼后,那宫女便默默将那衣料捡起来抱着了。
在确认没什么事了之后,白筝本欲在宫女的带领下直接回自己的寝殿,却在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白姑娘,好久不见。”
听见这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白筝眉心一跳,蓦地回过头去看说话的女子。
墨发。朱钗。雪肤。白衣。浅笑。
连妆容和服饰颜色都没变,如果白筝再认不出,那就真是眼力还不如一个老太监了!
“是你。”白筝美眸一暗,对眼前的女人生出一种厌恶情绪。
“对呀,是我。”女子一声娇笑,而后凑到白筝耳边,“王妃姐姐。”
听到那四个字,白筝浑身一颤,紧张地扫了一眼周围立着的太监宫女,发现他们并没特别的反常眼神之后,这才退了一步,离那女子远了一点。
今天遇到的熟人可真多!白筝在心中哀叹一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筝声音很轻,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提起裙裾的一角,缓步走到白筝身后那个抱着布匹的宫女面前,“姐姐也去挑衣料了?可我怎么没见着你?”
没等白筝开口,女子又恍然大悟般,“大抵是因为我是第一个挑的,所以才错过你了吧。”
白筝此时脑海中已经转了几圈,深知眼前这个女人握有自己的把柄,不宜得罪。于是,她淡然一笑,“翡雪妹妹真是越发标志了。连我看了都要移不开眼了。让你第一个挑衣料,自然也是合理的。”
“呵呵,白姑娘说笑了。要是论起美貌,我怎么比得了白姐姐呢,否则当初……”扫了一眼白筝有些微变的神色后,柳翡雪故意顿了顿,脸上掠过一抹得意,才转而摸了摸宫女手上的布料,“哟,白姑娘的品味怎么变得这样素淡了。这颜色,在我们北赤,只有哭丧的人家才会穿呐!”
听见柳翡雪转变了话题,白筝的心口才稍微松了松,忙接了话,“无论什么颜色,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只是一个和亲公主,只想做好本分,并不想在皇上面前争宠爱。倒是翡雪妹妹你,生得这样美貌,日后必定荣宠难量。”
既然这柳翡雪也是去选布料的,那么她必然也是参选的秀女之一。既然参选秀女,就必定是希望得到皇上的恩宠的。
白筝内心并没有想好怎么解决柳翡雪这个难题,所以只得先放下身段,将好话说尽。
如今她是和亲公主,名义上是要嫁给北赤皇帝的人。可若她三王妃的这个名号一旦被皇宫的人知道,那到时候牵连的,可就不仅仅是她自己了,也不仅仅是景玺。
或许是整个月国的命运。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白筝在此时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姐姐,等你见到了皇上,希望你能记得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柳翡雪走到白筝面前,定定地看着白筝的眼睛。
“我会记得的。”白筝言语轻轻,其实心里说的是:尼玛,老子说话绝对算数!屁事儿还真多!赶紧滚开,老娘要回去睡觉了!
“呵呵,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说话了,白姐姐。”柳翡雪微微颔首,一派优雅,温柔得要出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尖酸刻薄!
白筝头皮一麻,深深觉得生活不易,全靠演技,且演且提升!
“妹妹慢走。”白筝也回以温柔一笑,甚是礼貌。
眼看着柳翡雪迈着莲步慢慢走远,白筝却愣在原地,不免又想了一回往日在三王府时的种种,一想到三王府,自然就想起了景玺,想起景玺,就有些伤感。
不过柳翡雪的心理真是强大,当初千方百计想留在三王府,居然一转眼又到了皇宫,成了参选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