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
多朗星,南大陆海滨城市。
不动斋走进一个独栋院子,他确定已经把身后的那些跟屁虫甩开了,身为资格最老的天罚顶级刺客,不动斋自信没有人可以跟踪自己。
此时他已经换掉了之前那身休闲的海钓服,恢复了之前的装扮,棕色的亚麻手工外套配以深色的衬衫,鼻梁上架着茶色长方框眼镜,正统老绅士的气派。
走进院子,星神正在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他,“你迟到了。”星神见面说道,“足足有五分钟。”不动斋给他的印象并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相反,在他眼中不动斋应该是那种事无巨细的行动者。
“抱歉,来得路上遇到一些小状况,几个热心的路人非常不放心我一个老人独自外出,跟了很久。”不动斋笑了笑。
“你已经暴露了?”星神明白他的意思。
“还没有彻底摊牌,不过他们已经怀疑了。”不动斋当然明白被组织怀疑意味着什么,被怀疑就是死亡,那些人掌握权利的人没有耐心等待所谓的清白,宁可杀错绝不放过是他们的行事准则,但看样子不动斋对此没有丝毫忧虑,语气颇为轻松,星神也就没有再深问。
“尤里呢?”不动斋说,“我来这里是专门是看他的。”
“在里面。”星神挥挥手打开“星辰殿堂”的入口,不动斋告诉他在这个无人的独栋别墅休整,星神却并不放心这里,没有什么地方比“星辰殿堂”更安全了。
不动斋又笑了笑,笑自己的多此一举,自己不必为这个奇迹般的男人安排任何事情,因为他总有更神奇的解决方法。
星辰殿堂内,一切如常,小木屋靠着森林,面前是辽阔的原野,风徐徐的吹……只是,这一切对尤里来说并没有吸引力,他现在的心已经被复杂的思绪所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
心中尤其活跃的是愧疚,像一条百足的爬虫不停的在心头挠抓,他脑海中回想着在南极发生的一幕幕,想着自己和柳小彦的每一句对话,想着当时自己每一瞬的心理活动,他纠结于每一瞬间,纠结自己如果当时不这么说,不这么想,不这么干,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特别是他着急地让星神去追回资料时的那一幕,他不断的在心中推演,想着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那么固执,让星神留下来,小彦就绝不会如此。
他开始恨自己,把资料带给政府军,让这个国家重回和平是自己的梦想,但就是为了自己可笑的梦想却让一个那么爱自己的女孩失去了生命,他无法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是自私的,不可被宽恕的。
尤里就这样坐在冰块中的柳小彦身边,身体一动不动,内心中翻江倒海,半夏远远的守着。
“从回来时他就一直这样,失去柳小彦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星神对身边的不动斋说,“你想好怎么安慰他了吗?。”
“男人的伤痛不需要安慰,就像狮子永远都是自己舔舐伤口。”不动斋一直看着尤里,目光深邃,径直走进木屋。
半夏赶忙把自己坐的椅子递给不动斋,这个被“偷”搬进来的小木屋条件简陋,只有两把椅子,不动斋笑着接过,绅士地回礼,但一转眼面对尤里又马上回复了谈事情的刻板表情。
不动斋扶着椅子在尤里身边站定,“你好,尤里,我是来自另一片战场的人。”
尤里一直沉寂的身体听到这句话猛然惊动一下,他缓缓的转过头,第一次和这个已经和他联系许久的人见面,“来自另一片战场的人”就是这个人给他提供了议党内部的情报,近段时间来一系列行动都是在这个人的安排下,可以说这个人是一切事情的起源。
尤里看向不动斋,迷茫的眼神中闪过些许惊讶,在他以往的猜想中,这个怀着不可告人秘密帮助自己,情报能力通天彻地之人应该是个壮年的领导者,却万万没有想到是个已经步入暮年的老人。但当他看向不动斋的眼睛,他就确定了,一直和自己联系的就是这个人,那深邃的眼睛给他的感觉仿佛可以看穿命运,是智者,布局者的眼神。
“当时的经过我后来已经了解了,对这个女孩地生命我表示遗憾。”不动斋对柳小彦虔诚的默哀后才在尤里面前坐下,“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你的父亲亚尔曼的。”
不动斋从手环上调出虚拟屏幕将,关于亚尔曼的资料呈现出来,那是一份详细至极的资料,关于亚尔曼的生平通过文字,图片,视频等方式密密陈列,有些年代久远的事情也许亚尔曼本人都记不多清楚了,但这份资料上却精确到了月份。亚尔曼作为一个政府的元首,这些绝对属于绝密资料,但对不动斋来说搞到它并不难。
“他的大概生平事迹想必你已经很了解了,我来说一下你不知道的东西。”不动斋拨动虚拟屏幕,“新星历3578年,这一年你十岁,你应该印象深刻,因为这一年你失去了你的母亲。”不动斋将往事赤裸裸的说出来,丝毫不顾及尤里的感受,他说过,他不是来安慰人的,“之后你被一家慈善基金会以‘孤儿慈善教育救助’的活动名义送去了萨尔纳多帝国留学。”
“这是你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这家慈善基金会只资助了你一个人。”不动斋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逐渐惊讶的尤里,“你走之后这家基金会就以被合并的名义解散了,每年汇到帝国的钱都是从一个私人账户上转出去的,而你只要稍作调查就可以发现,那家基金会当初是以议党政府资源管理部的名义创办的,而那个私人账户,他的署名是弗朗兹,也就是议党派的内务总管。”
尤里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子糟成一片,他怎么也没想到帮助自己度过最困难时光的人竟然是亚尔曼,是那个自己一直高调痛恨的父亲。
“另外还有一件事,新星历3578年年末,议党位于北极的一所监狱中处决了一个犯人,罪名是贪污公款。”不动斋找出来那个犯人的照片给尤里看,“但具我调查这个犯人不过是一个办事处的小职员,按正规程序他根本不经手任何公款,再深入调查发现,早些时间这个职员会定期往一个账户上汇款,但只持续的几年时间。”不动斋又停了一下,看向尤里,“而这个对方账号的所有者,就是你的母亲。”
“真相大白了,亚尔曼一直派有人给你和你的母亲汇款维持生活,但这笔汇款被这个职员贪污了,他以为亚尔曼早就忘记了你们母子了,钱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你母亲死后,亚尔曼才发觉这件事,于是他就杀了他,并把之后给你汇资助款的工作交给了他最信赖的助手,弗朗兹来完成。”
尤里心狠狠地扭了一下,颠覆性的信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好了,就这些。”不动斋收回虚拟屏幕,静静地看着尤里,“我告诉你这些并没有什么目的,因为你应该知道,所以我就告诉你了,仅此而已。”
“亚尔曼这样的人是复杂的,但某些反面他又是纯粹的,这就让他显得更加复杂。”不动斋说,“他安顿你的学业,给予了你选择人生的权利,之后你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那好,他完全尊敬你的选择,从这一刻你就是敌人,见面就不会留情。”
“普通人的思想在他面前太过狭隘了,这就是亚尔曼。”不动斋站起身,“这些话早想告诉你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急匆匆的赶来是我要去办另一件事,害怕再不说就晚了。”
“这些事情希望对你以后的选择有点帮助。”不动斋走出房门,星神和半夏也走了出来,屋里只剩下尤里一个人,他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现在更加沉默。
走出房门,星神现在的心情也乱糟糟的,本来柳小彦的事情就已经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现在又听了不动斋讲的事情,简直乱成了一团麻,他不敢想象尤里现在的心境……身边的半夏很敏感的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却不知怎么安慰。
“放心,尤里是个坚强的孩子,他会做正确选择的。”不动斋也发现了星神的麻乱心绪。
“你很确定?”
“当然,我很少会看错人。”不动斋笑了笑,“所以不要那么愁眉苦脸了,星神阁下,我们的合作计划到目前为止很成功,现在是时候进入下一阶段了。”
“计划?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的计划,从我遇到尤里到现在柳小彦的死,还有尤里以后的选择,是不是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星神眉色间流露出几分不悦,他感觉这一切都在不动斋的预料之中,那么的话他为何不提前说出来?自己是有能力避免一切悲剧的发生啊。
“星神阁下,你太高看我了。”不动斋神色淡然,“一切都是命运,我只是窥探了命运的极小一部分制定了我们的计划,我能干预我自己的命运,却永远没有能力去干预别人的。”
“至于那些计划……”不动斋看着星神,目光坦然,“一个真正完美的计划除了目标不变,其他都是在变的,所以一切才都在它的概括之中。”
不动斋的语气带着一股磁性的吸引力,星神冷静了一下,无奈接受这个现实,命运终是人类琢磨不透的东西啊,像不动斋这样精明的入世者也只不过可以干预其沧海一粟,尤里和柳小彦被骗去南极是谁都不可预料的。
归咎于命运吧,那宏大的东西指引了一切。
“唉。”星神叹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下一阶段计划就是真正威胁他们了,我明白,只是你呢?我一直想不通你需要的‘钥匙’怎么拿到手?”星神问。
“劳阁下忧心了。”不动斋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是“心锁”埋藏的地方,“会有人送过来的。”
多朗星,南极。
某靠海沿岸,周围五十公里都被军事封锁起来,身穿外骨骼装甲和驾驶战争机甲的士兵们警戒的巡查,海域上和空中都有侦查机在活动,这一切的中心是一片被砸出来的冻土坑,残破泰坦战甲静静的沉睡其中。
做为最高级别的军事武器,泰坦战甲的每一个零部件都弥足珍贵,战后回收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身穿白大衣的主管站在空投舱中,亲自对泰坦战甲的毁损情况进行登记。
这一次泰坦战甲的毁损可谓是触目惊心,他没想到政府军的那帮家伙竟然拥有足以针对泰坦战甲的圣武导弹,看来议党的战场优势要全方位缩减了。
不过这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他只是后勤部门的,这些大事还是交给那些高层去头疼吧,他想。
登记工作基本接近尾声,剩下的就是回收了,这时主管突然发现一条奇怪的报损,战甲的信能防火墙装置被完全损毁了。
信能防火墙装置是泰坦战甲系统的主要防干扰入侵设施,位于战甲的腿部后方,从受损分布来看,那里并没有遭到打击破坏,怎么会毁损呢?还毁损的那么干净。
“应该是打击造成的连发效应吧。”主管对自己解释道,也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