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再灿烂,也终被渐渐升高的艳阳从东方天际清扫一空。化作几朵白云在周天游弋许久,又慢慢散去。
许多人自以为可以如这霞光一般红遍天际,可天地的轮转规律,却不是谁凭借一时的强势所能操控的。
“你为何非要如此冒进?”吕青望着霍丹道。
他为萧芸之仇出山,也曾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不可心软,但当真眼见陷害萧芸的仇人——那个曾与自己缠绵相守之人遭遇凶险,却不得不出手相救。就算要杀她也该由自己亲自动手,吕青曾在心中这样为自己辩解,却发现连自己也骗不了。
怀里的霍丹身中摧心掌,体内血脉翻腾,脸红的像当日刚揭开红盖头时的新娘子。世事变换,三年足以让沧海变桑田。吕青望着她,是怨,是怜,是爱,是恨!
霍丹挣了一下,但心脉受损一阵剧痛,只得乖乖不动了,吸了口气,调匀内息疼痛稍缓。开口道:“你该恨我的,为何还要救我?”
“救了便是救了,没有为什么。”吕青答非所问。
“救了我也是活不了的,摧心掌摧心裂肺,无法可医,不过也好,在我断气之前让我死在你的手下吧,我欠你的,更欠萧芸的。”霍丹又是长缓一口气,淡淡道。
想到萧芸,吕青现在更恨的是自己,若非自己是非不分又岂会与她阴阳相隔。真的只怪霍丹的算计吗?眼前的女子,自己曾经的妻子,已然性命垂危。下手是万不可能的,若真要报仇,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一切便都过去了,那多痛快啊。
霍丹知道触动他心事,想岔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青哥,我若没图谋你的灵蛇剑法,也没害萧芸,我们是否有可能一直在一起?”
她虽然明知答案十有八九会让自己失望但仍然忍不住问,心中却已暗暗告诉了自己答案:他自然是要和萧芸在一起的,又有我什么事。
“或许吧。”吕青不知怎样回答,想到过去的种种,不由得一声叹息。
“你能这样回答我已经很感激你了,让我躺会吧,我——我好累。你——你该知道我是身不由己的。”霍丹说完闭上眼睛静静躺在吕青怀中。吕青也不打扰她。
“青哥,有一事我不解。”霍丹静躺良久才道:“可曾是我所使的剑法有问题吗?我方才细细思索了一遍,‘灵蛇出洞’,‘蛇舞天涯’,‘巨蟒翻身’,‘飞蛇吐信’……可没错啊,那为何——”说完她一阵咳嗽。
“没有啊,你用的很好。”吕青道:“对付杜海那样的掌法,我实在想不到哪一招会比这四招更好,你败给他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会比他父亲更厉害。即便是看见你败了,我也仍旧用这四招和他对战,只是多了十二分小心,这你是看见的。要是打不过那也没有其他办法。想必你急功近利,浮躁了,所以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也许还不知道他的四招不是霍丹的四招,他以为两人所使的四招是一样的,因为自己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剑法传授给霍丹。可有些武术修为只有与之性命相搏过的人才能真正认识到它的真伪。吕青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现在所使的也并非真正的灵蛇剑法。
“你当时觉得他破了灵蛇剑法,你是在已经没有了胜算的情况下上场救我的是吗?”霍丹有些激动,气血翻涌,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白裙,接着继续咳嗽。
吕青眼见她命不久矣,现下除了心疼还能有什么,方才危机中接住中掌欲倒的她,哪里还曾有过半点伤害她的念头。想到这几年来的日日夜夜,鼻子一酸道:“我当然要救你,当时如果来得及我愿意替你挨上那一掌。”
“那——,那萧芸的事你还恨我吗?如果——,如果有余生,我——,我每天都向你们忏悔,为你们祈祷。”
“萧芸是我害死的,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她。”
“青哥,等——,等我死了,把我埋葬在——,在小木屋旁。来世——,来世我再也不踏入江湖,不——,不要背负门派振兴的重担,那——,那便不用去设计害别人,不——,不用骗学你的灵蛇剑法。一定——,一定做一个值得你爱的——,的好人,可好?”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轻,貌似要睡着了,仍面带笑容,但谁也不可能再知道她在憧憬什么。
吕青可明白?
吕青哽咽道:“好的,你想怎样都由你。”眼泪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一滴一滴落在霍丹脸上。不过,她可能已经感受不到他眼泪的温度了。
是谁曾说过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真的身不由己还是善恶皆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