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钟乐从小就喜欢呆在厨房看老爸做饭，这些年上手的机会虽然不多，可耳濡目染之下，大概还有从老爸那儿遗传来的天赋，厨艺还算不错，没怎么费功夫就捯饬了一桌早餐。
“乐乐熬的白粥都快胜过爸了，再配上这油而不腻的鸡蛋饼，简直绝了。”钟欢一口白粥一口鸡蛋饼，偶尔夹一筷子老爸亲手腌制的小菜，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是啊，好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早餐了。”李英女士家务能力一流，唯独在厨艺上，做了十多年面馆老板娘，愣是一点都不开窍，做出来的饭菜连最不挑食的钟欢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吃。
“喜欢就好，要不要中午给你们做饭送到公司去？”
“不用了，你病还没好透，这几天尽量在家里呆着，有啥需要的、想吃的跟妈和你姐说，我们给你带回来……”
吃到了久违的舒心早餐，钟欢心情很好，告别妹妹后，跟妈妈一起出了门。
“妈，等爸和弟弟回来，咱们去买车吧。”在寒风夹杂着雪花中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出租，钟欢不怕冷还好，见妈妈冻得直打哆嗦，心疼的不行。
“成，等你爸他们回来。”李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考虑到大女儿用车的时候比较多，又不好老用公司的，就没反对。“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儿还是上课？”
“嗯。”说起这个，钟欢也挺郁闷的，“唱我是没问题，关键是还要演，说是要打造成歌舞剧的形式，让观众更直观地理解歌所表达的意义。这次参加的大多数是演员，节目形式变动对他们来说是如虎添翼。对我这个零演技的就是大短板，青姐请了教表演的老师帮我恶补呢。”想到老师偶尔在不经意间露出的绝望眼神，她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李英除了女儿，这段时间以来也被青姐安排着跟过好几个资深艺人，见的多了，也越发能理解艺人光鲜亮丽的一面外常人所无法看到和理解的艰辛、痛苦。为了排解压力，光她亲眼看到的，就花样百出，有抽烟的，有酗酒的，有发脾气砸东西的，甚至还有折磨身边工作人员的。她不希望自己活泼开朗的女儿有一天会变得那样面目可憎，一直很注意帮忙纾解她的压力，“慢慢来，别着急，人家有人家擅长的，你也有你自己擅长的啊！”
对自己的高要求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钟欢当然不可能随意给自己降低标准。不过她知道母亲最近对她有些过于紧张，闻言就认真地点头答应了，没敢再多说什么。
随着春节一天天接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了。
经过小半个月的修养，钟乐的感冒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妈，今年咱还回老家吗？”她挺想爷爷奶奶的，就是在城里住惯了，实在不适应老家破旧的平房还有堪称原始的厕所。大伯家的房子修的倒是不错，可大堂哥娶了媳妇生了娃，爷爷奶奶也随着大伯住，他家今年估计没有空屋子留宿。
“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今年接你们爷爷奶奶来这边过年。”进入职场之后，李英不自觉自信了很多，也变得比以前有主见了。若是搁在从前，孩子问起这事儿，她多半会以丈夫的意见为主，而不会像今年一样，有了想法后直接跟丈夫商量。倒不是说孩子爸不尊重她，实在是这么多年来她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没离开过丈夫，渐渐习惯了对他的依赖，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没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钟欢有些不敢置信，“爸真同意了？”他们爸爸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固执，就比如说过年，非要坚持回老家，还说什么城里再好也不是他们的家，弄得人怪沮丧的。而如今，老爸是不是见家里越来越好，有了在城里扎根生活下去的希望，才愿意松开留下过年呢？
惊喜来得太突然，钟乐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难得休息的钟欢果断抛弃了在家睡大觉的计划，兴冲冲地拉着妹妹出门去逛街看电影。
“跟着爸妈搬到城里快十五年了吧？咱们竟然头一次来这里看电影。”看着金碧辉煌的电影院，钟欢语气中满是感慨。回想起来，不止是爸妈，就是他们，看电影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毕竟，一张电影票的钱，要家里卖上好几碗面才能赚到，他们不舍得。
“等爸和哥回来了，爷爷奶奶也接来了，咱们全家一起来看春节档全家欢电影吧。”钟乐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以前读小学的时候，我特羡慕班里有个叫佳佳的女孩儿，每次放寒暑假，他爸妈都会特意安排一些他们全家都能参与的活动，有时候是看电影，有时候是旅游，有时候是看展览……她的生活是那么丰富多彩，她的周记总有那么多的新鲜事可写，感觉她像是跟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是啊，小时候堂哥堂妹他们羡慕咱们在城里生活，其实咱们还默默地羡慕他们呢！他们身边的同学不会嘲笑他们不懂名牌，不会挖苦他们父母职业不体面，更不会用天真又残忍的话语说他们好可怜。”钟欢虽很小就进了体校，可那些让年幼的她不知所措的记忆，却至今都不曾消退。
“记得当初最不懂事的就是我，在学校受了委屈，回到家还冲爸爸妈妈发火，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咱们买好看的衣服和书包……现在想想，当时爸妈肯定特伤心吧？”钟乐觉得自己的恶劣是生而有之，不然的话，同样在不懂事的年纪，哥哥姐姐却从没说过这么伤人的话。
“哪呀，其实我跟康康也这么想过，就是我俩怕挨揍不敢说而已。”钟欢笑着挽起妹妹的手臂，“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咱们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IMAX看特效大片简直是一种视听享受，钟欢看得心潮澎湃，一脸恍然地跟妹妹说：“我现在有些理解康康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行业了，能拍出优秀的作品，能够让自己的作品登上大荧幕展示给无数观众看……这成就感，真不是做一般工作能比的。”
“姐你创作歌曲也是一样的啊，好的音乐带给听众的震撼，可丝毫不逊于电影。就像刚刚咱们看的大片儿，打斗很激烈，特效非常棒，可剧情只能算是连贯不拖沓，我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那首从头贯穿到尾的插曲。”钟乐尝试着哼了两句，可惜，她没什么音乐细胞，调都要跑到爪哇国了。
“是啊，耳边一直回响着那首插曲。”说着，钟欢也轻声哼了起来。
“对，对！”钟乐开心得直拍手，“姐你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神还原啊，太好听了！”
钟欢继续哼着，可思绪却渐渐飘远。
这些日子她除了学习和准备《跨界》，很大一部时间都花费在了帮弟弟的电影写主题曲上，可好不容易憋出来一段，很快又觉得太烂，然后又开始憋……这样憋了废，废了继续憋，就像是在永远看不到光亮的山洞中踽踽独行，让人疲惫又绝望，若不是放不下心中的自尊，她早就要放弃了。而今日，亲身体验了绝佳音效下优质契合的插曲所给影片带来的加成作用后，她似乎有了一些了悟，也隐隐看到了黑暗中朦胧的光亮。
“姐，咱们待会儿叫妈妈一起去吃火锅吧？”
“好啊。”钟欢看了眼手表，“离妈妈下班还有段时间，咱们逛会儿街？”
“嗯，爸和哥的羽绒服都穿了好几年，早就不保暖了，给他们一人挑一件吧。还有爷爷奶奶，保暖衣得一人买一套，外套等他们来了再买，让他们自己选，免得买了他们不喜欢，再来退换挺麻烦的……”
到了跟妈妈约定吃火锅的时间，姐妹俩一人提个购物袋，满载而归。
“钟乐？”
安静的电梯里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钟乐吓了一跳，怔愣了一下才回过头去。好在这会儿时间还早，电梯里人不算多，她一下子就用目光锁定了喊她的人。
“真是你啊，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见是同学，钟乐松了口气，“真巧，你放假没回家啊？”
“工作的人没有资格过寒假。”女孩儿看样子是才参加工作，对假期不能回家颇为怨念，“咱们系还有不少因为考研、考公务员留校的，我们这些不能跟家人团聚的小可怜决定报团取暖，在一起过年，今儿约了一起吃火锅，你要一起吗？”
“一起过年挺好的。”钟乐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我妈妈在等着呢，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啊。”
电梯门开了之后，钟欢正要出去，却被妹妹拉了一下，她当即收住了脚步，等妹妹的同学离开后，电梯上升了两层，妹妹才拉着她出去。
“姐，火锅那边人好多，要不咱们吃烧烤吧？”
“好啊，跟妈说一声。”忍了一会儿，钟欢最终还是追问道，“咋了？不想跟同学碰上？”刚刚那一层就一个火锅店，除了这个理由，她真想不出别的了。
“嗯。”钟乐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解释了原因，“刚刚那女孩儿的男朋友，是廖鹏。”
“哦，他呀。”钟欢愣了一下，失笑道：“都多久的事了，再说我们也没什么，没必要避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