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说说笑笑间，第一期节目很快就到了尾声。
一家人看得精神亢奋，到了平日里该休息的时间，却没人想要起身回房间去，就索性继续待在客厅聊天。
聊到这期节目中不着痕迹的弱化处理，钟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就问：“哥，剪辑这么削弱咱俩的存在感，应该不是意外吧？”
“嗯，有个相熟的学长正好在电视台。”
“我还以为是慧姐特意叮嘱的呢！”钟欢恍然，可随即又有些疑惑，“可我刚刚发信息感谢慧姐，她没有否认啊！”
钟康无奈叹气，就姐姐这单纯劲儿，哪里混的来娱乐圈？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
“到手的人情谁会往外推？”钟乐见姐姐表情都变了，连忙说，“姐，很多人都是这样，咱们自己能活得正直，却没办法要求别人也一样。至少到目前为止，慧姐帮了咱不少忙，人还是不错的，至于那些小细节，不用太在意啦！”有时候人活得太认真，反而不是好事。她知道姐姐这会儿在想些什么，因为她曾经也经历过这样“耿直”到以为世界非黑即白的阶段。只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也看透了。
钟欢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
新颖的形式，清新自然的风格，流畅的剪辑，以及还对观众保持着一定神秘感的几位嘉宾相得益彰的加盟，让这档真人秀节目从录制起就倍受关注，开播后更是引起了不少讨论。
钟欢在几位嘉宾中原本无论知名度还是期待值都是吊车尾的，可让人预想不到的是，节目播出后，她的讨论度反而是最高的。
“可能是咱们家看上去比较接地气吧。”偷偷担当姐姐粉头的秘密不小心曝光后，钟乐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趴在姐姐床上隔着网络指挥“千军万马”。没办法，人多口杂，她虽没办法管住所有人的嘴，可积极的引导还是要做的。不仅要做，还得做好，为姐姐的事业保驾护航。“姐，你最近人气猛蹿了一大截，又加入不少新粉丝呢。”
钟欢正在床边的瑜伽垫上做拉伸，一面游刃有余地凹出高难度动作，一面还有余力跟妹妹聊天：“人多了挺难管吧？你最近不是要忙论文吗，别为了这个耽误了正事。”
“还好，我选题定下了，资料也查的差不多了……”钟乐滑着屏幕的手猛地一顿，“姐，公司给你安排助理了吗？”
“没呀。”最近一直在上课，没接什么工作，别说助理了，她连青姐都好几天没见着了。
“哦，群里有个很活跃的新粉丝号称她姐姐是你助理，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要不是你妹，我都信了。”
钟欢愣了下，一脸懵地问：“她想干啥？我要不要澄清啊？”
“先不管，有我看着，出不了大事，等需要的时候我跟你说。”钟乐管理姐姐这个最早最大的粉丝群久了，各种各样的奇葩也见了不少，早就见怪不怪了。当然，前提是这些人不会做出损害姐姐名誉的事，若只是因为虚荣心作祟撒个无关大雅的小谎，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钟欢对这些一知半解，见妹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你同学有看节目的吗？认出你没？”
“有啊。”钟乐随口答着，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钟欢可做不到像妹妹这样淡定自若，她连忙起身凑到床边，神色紧张地问：“有没有影响到你？有人说闲话没？”
“还好吧。”见姐姐紧张兮兮的样子，钟乐放下手机，想了想，认真回答：“跟我关系不错的，惊奇劲儿过去也就算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跟我关系一般的，我也没必要顾念什么情分，说得过分了我就直接怼回去了，反正要毕业了，以后多半不会再见，影响不了谁。而且啊，最近我挺少回学校的，就算去也多在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很少遇到熟人。”
“那就好。”钟欢顿时放心了，“哦对了，你跟那个吴韬怎么样了？好久没听你提起他了。”
“他呀？”姐姐不提，钟乐都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就好久没联络了。”
“哦。”偷偷观察了下妹妹的神色，见她跟说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神色间没有一点波澜，钟欢又是困惑又是好奇，明明之前还捧着手机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呢，怎么这么快就“形同陌路”了？不过怕说到妹妹的痛处，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追问。
在姐姐房间玩了一会儿，钟乐见时间不早了，就回了隔壁自己房间休息。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她渐渐习惯了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不再一到晚上就抱个枕头去找姐姐了。
惬意地躺在软软的床上打了个滚儿，正准备关机休息，就见一个久违的信息跳了出来：“在干嘛？”
钟乐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果断关了机。往常这个点，作息良好的她基本上头一沾枕头，很快就能入睡。可今日，不知怎么的，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烦躁地坐起来，发了会儿呆，随即猛地起身，去了隔壁屋。
钟欢的作息也十分规律，不过刚刚偷偷看了会儿粉丝对她的花式彩虹屁，心中有点小兴奋，一时还睡不着。见好久没来“拼床”的妹妹站在门口，她奇怪地问，“落东西了？”
“往里挪挪。”钟乐关了灯睡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就那个吴韬，刚刚发了信息，我没理。”
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其实我没多喜欢他，当初愿意跟他相处试试，也是因为他本身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也好。当时咱家那情况，我真怕我的身体不争气再出了大问题，肯定要把家里拖垮，就想着，提前找个饭票也不错……他那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富家子的傲慢，追求我的同时也不拒绝主动凑上去的漂亮女孩儿，我当时其实是忍着一点厌恶在跟他玩恋爱游戏……姐，你说人奇不奇怪，我明明心里挺看不上他，如今咱家情况好了，我也不用再逼自己跟他虚与委蛇了，可真断了，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
钟欢静静地听着，她觉得自己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她只是将妹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隔日，钟乐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早早起了床，活力满满地陪着父母和姐姐一起去晨练。钟欢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她好几次，最终还是放心又有些怅然地确定，妹妹真的没事了，她那段本就不该开始的“恋情”，也真正成为了过去时。
在姐姐面前暴露了自己不那么美好的一面，钟乐并不后悔。她知道，在父母和姐姐哥哥眼中，自己一直是娇弱的、乖巧的、善良的，就算隐隐察觉到了她偶尔的“过界”行为，也会自顾自用她身体不好的理由含糊过去。对此，她乐见其成。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她是愿意成为一个乖巧的、善良的女孩儿的。
这天也准备善良地度过的钟乐在走出图书馆时看到吴韬时，脸上露出恬淡的浅笑，“好久不见，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韬的笑容却不那么自然，“还行，你，你别误会，群里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跟廖婷只是凑巧找了同一家机构准备出国留学的材料。”
这事儿钟乐之前还真没听说过，她准备论文的同时还要忙着管理姐姐日渐壮大的粉丝群，当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八卦。不过吴韬既然特意提了，她也就顺着他的话说，“嗯，我知道，听说材料准备起来还挺繁琐的，都还顺利吧？”
吴韬定定地看了钟乐一会儿，默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顺着她的话聊起了准备留学材料的琐事。只是在分别前，他说：“我可以选择留在国内。”
“都准备这么久了，这时候放弃也太可惜了。”似乎在刹那间，钟乐感觉她从谈话一开始自动触发的伪装突然消失了，她言真意切地看向吴韬，认真地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
“嗯，是挺好。”良久之后，吴韬低低感叹了一声。
分别之后，钟乐按计划去附近的食堂吃中饭。这会儿才十一点多，食堂没什么人，她打了一份儿饭点不太容易排到的烧鹅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钟乐脾胃不好，自小就养成了吃饭细致又专注的习惯。吃到一半时，无意中听到略有些耳熟的说话声，抬头望去，她才发现食堂里多了不少人，而隔壁桌正坐着几个同系不同班的熟人。见那几位似乎没有看到她的样子，钟乐也就没主动打招呼，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烧鹅饭。
“真的呀？天呐，你们也太有缘了叭，竟然申请到了同一所院校。”
“是啊，我也没想到，是挺巧的。”
“这何止是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感觉。”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果然高富帅都要跟白富美在一起，我等凡人唯有羡慕嫉妒恨啦……”
听着隔壁桌若有所指的话，钟乐没有给出任何反应，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的烧鹅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