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准确的说是第二天早上录完节目回到学校,已经是早上四点多了,又困又累的我们回了宿舍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陆陆续续起来,我坐在床上,揉揉自己的没来得及拆开辫子的头发,昨晚节目现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似乎还在脑中回响,连同睡梦中那久久不散的璀璨变幻的背景灯光,让我的脑子仍是懵的。
忽然有一个人影,从吵吵闹闹的人群中显露了出来,连同一个白色的信封,啊,我赶紧伸手往枕头下摸去,信封与名片都在,并不是梦。
我赶紧下床找电话机,宿舍的电话机一般在旁边小茹的床上,因为只有她每晚还要跟男朋友煲电话粥,这时候她的帘子还是紧闭的,我小心翼翼地顺着电话线摸出了电话,便开始拨名片上的那个号码。
昨天晚上我已经用珣珣的手机打过了一遍,并没有人接,大概是太晚了,可是今天再打还是没有人接,我有点不安,将那白信封在手上来回转着,那白信封薄薄的,里面并不像有什么东西,但封口却封紧了,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
我想,总不会里面有炸弹吧,但别人交待的事情,我却没有完成,心里是惴惴不安的。
珣珣端着盆和刷牙杯子从门外进来,看见正我站在桌前对着电话,我忙问她,“昨天的短信有回消息吗?”因为电话没人接,我昨天又发了条短信,对自己没有完成任务感到抱歉,并且留了宿舍电话。
“哦,我看看。”珣珣虽然已经洗漱完,但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去找手机,“哎?!有个未接电话,是个南京的固定电话。”
她赶紧把手机拿给我看,“那打回去吗?”
“嗯。”我赶紧拿起座机,正准备先开始拨电话卡,这时候电话却突然响了,我赶紧接起来,却是一个男生,还是找我的,“你是谁?”
也许是非姐的助理,我想着,可是昨天我并没有告诉那个非姐我的名字,按理说应该不知道啊,过了一会我才搞明白对方是刘予宁,我又着急又诧异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说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你有事吗?”他却反过来问我。
“不是你打电话找我的吗?”我真是你莫名其妙。
“我问你忙不忙。”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
真是急死我了,我只好直接跟他说我有急事,便把电话挂了,然后又开始拨电话卡的号码,一边跟珣珣说,“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按着她说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请问刚才有人打我的手机吗?”
对面确实一阵嘈杂,接电话的人什么也搞不清楚,费了半天劲我问他是哪,最后才弄清楚,原来是陈姐打的电话,这里是陈姐餐馆隔壁的杂货店,老板娘说帮我去叫陈姐回电话。
过了一会陈姐便打电话过来了,“小美生病了,我这正忙着,你有空过来看下怎么办,不过你也不要紧张,就是发烧,可能昨晚玩累了。”
我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看阿美,一边让珣珣帮我下午的选修课代签个到,然后来不及跟刚洗漱回来的小茹和苏萍解释,就冲了出去,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阿美一个古代人,如果感染了现代的病毒,会不会有大麻烦。
到了陈姐餐馆的时候,陈姐店里正在忙着,看见我进来,示意我阿美在里间,我走到里面,发现阿美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烧的通红,天气正凉爽,却缩在一床大被子里瑟瑟发抖,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手的厉害,一时我慌得不知怎么才好。
我坐在那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去医院,可是阿美虽生的娇小,但此刻躺在床上起不来,我也拖不动她,我走出来到店里,店里坐满了顾客,陈姐正忙,也不好找她,我只好出门找电话,准备打电话给珣珣。
恰在这时,却看见李昆和班上另外一个男生简昀在前面走着,我忙追过去,请他们帮忙,他们正找地方吃饭,这会饭也不吃了,因为店里人很多又狭窄,只李昆跟着我回去,简昀到马路上去找出租车来。
到了医院,我才想起,阿美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医保卡,只好用我自己的身份证给她挂了个号,而李昆和简昀已经轮流把她背到了诊室门口,并找了个椅子坐下,前面还要几十个号,阿美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我一边扶着阿美,一边站着干着急,不停地往诊室的门张望,李昆和简昀压根不知道我为啥着急。
“你也别急了,发烧不会有大事的。”李昆安慰我说。
我满脑子都是变异的细菌和病毒,一点也听不下去,简昀却忽然奇怪地看着阿美说,“她说什么?李阳?”
我才发现阿美已经烧得在呢喃着说胡话,还喊着李郎,我只好附在她耳朵边,“阿美,清醒点。”又喂了点水给她。
好容易排到了我们进去,我便陪着阿美走了进去,一边担心着这种检查会不会看出阿美是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又担心医生不知道阿美是一个古代人,错过了什么,在这种纠结中,我还是按捺着性子,等医生检查,幸好病人太多,医生的速度还是很快的,经过一番询问和检查,医生诊断只是普通的病毒感冒,然后我们就被发配去挂水了。
到医院不久,简昀就先走了,李昆帮我们买了面包,我便让他也回去了,他刚走到走廊尽头,却又回头走过来,对我说,“你没有手机,要不要我把手机先丢给你用,有事你也方便打电话。”
“不用了。”我微微有些诧异,但想了想说,“那你帮我打个电话给珣珣吧,我问她能不能过来。”
皮试安全度过,阿美便挂上了水,我仍有些担心,阿美这时候已经清醒了一些,问我刚才谁把她背过来的,我便告诉了她,她哦了一声。
扎针的时候她并没有叫,后来她跟我说以前的大夫也扎针,我这才想起来。医院人很多,我们俩坐在角落里,我犹豫了一下,把我的担心告诉她,她却笑了笑说,“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老天给我就是我的,收回去也是正常。”
因为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我跟护士说速度尽量慢点,不知不觉就快要晚上了,挂水的人越来越少,阿美吃了一点面包,这时候闭着眼睛养神,我坐在旁边发呆。
刚才给珣珣打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非姐的事情,珣珣说非姐回电话了,说东西不着急要,先放我这,等她回南京再来拿。我才算好好放了心,这会胡思乱想,却好奇起那个信封里到底是什么。
“你猜那白信封里是什么?”我忽然问道,阿美睁开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
“并无一物。”她说道。
“啊?”我很惊讶。
“她在电视台,应是来有事的,那么就必有认识的人,为何要将东西托付给我们,而不给认识的人。”她解释道。
“也许她认识的人走了啊?”我挠了挠头。
“我们被那个郎君,男人拦下之时,那女子便是从洗手间出来的,为何我们说去下洗手间,她又跟着进来了。”她又说道。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根本没有注意当时那个女子从哪冒出来的,大概阿美那时候并没有说话,所以观察得比较仔细,但我还是不相信,“她是回来补妆的啊。”
阿美笑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了,说了这些话也费了她不少力气,只留下我在那里继续疑惑。
“小淇,我之前梦到李郎了。”她忽然又说道。
“哦,对了,你都说胡话喊他了。”我才想起来。
“是吗?”她苦笑了一下,又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说,当日李郎初到我们院里来,我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有一日我突然病了,但是那日是周二郎生辰,点名要让我去,他父亲虽然只是个郎中,但他舅舅可是吏部侍郎,妈妈正巴结着他,也非要让我去。李郎看我病的下不来床,很是气恼,便花了许多钱,把我那几日都包下了,只让我在床上休息。”
生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难怪她对李郎能如此厚待,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故,我叹了口气。
“我以为他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哪里只是因为他能对我挥金如土,院子里不差挥金如土的客人,比他有金的更是数不胜数,却难为只有他有这份心,没有只把我看作是个玩物,玩不了就扔一边去。”
“其实若论钱,那也不算什么,他能拿的出的,周二郎也能拿的出,王三公子更是挥金如土。只那一日,他拿出的是块古玉,那光泽,那分量,饶是见多了金银珠宝的妈妈看了,也知是个宝贝,他系在里面带子上,乃是个贴身之物,就那么轻易拿出来了。”
她低低地诉说着这一段过往,像是在同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甚至于有的时候我都没有太听清楚,难得她除了那日安慰我,又说了许多话,可是那时候的我虽然同她一般年纪,但是经历却单纯的多,并不是完全能够体味那深深的痛苦。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但还隐隐泛出极深的蓝光,楼下远远近近都是密密的灯光。但这热热闹闹的万家灯火,却忽然似乎离我很远很远,眼前的这个几百年前的女子,与我说着几百年前的事情,却又好像离我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