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一青衣影子,容夏探了探头,手指捂着眼睛以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良久试探,才敢迈出一步。
“女鬼啊女鬼,不要再来缠着我了,我真的要疯了——”
话音刚落,容夏感觉脚下一凉。
“咕咚——”他咽了口唾沫。
虽是荒郊野外,可他的塑胶运动鞋绝无半点损坏,这种冰凉的触感,不是从鞋里发出的,倒像是以踩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寒意。
他感觉自己的简易塑胶运动鞋冻硬实了。
呼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稍稍掀开指缝,眼神悄咪咪的向下望去。
一双碧色鬼瞳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咽到喉咙口的唾沫就那样凝固住,不上不下,不知是该吐还是该咽。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一时没了反应。
容夏认了命,他叹了口气,手也不再遮掩,双眸下垂,面色平静:
“姐,你吃不了我的。”
那双碧色鬼瞳依然往死里盯着他,长时间的僵持之下,那张苍白脸上的眼睛一次不眨,更显诡异。
那女尸果然没有理会他,冰冷的手指顺着容夏的衣领伸至他的脖颈,下一秒,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狠狠掐住。
容夏双手死死拽住向下拖,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呼吸被迅速掠走,他的挣扎似乎完全被无视。
容夏感觉耳朵旁“嗡嗡”地响,胸腔内无力的悲鸣,眼前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皱着眉头,努力驱起大脑的清明,双手却越来越无力。
“砰——”一声,一声巨响,容夏陡然摔倒在地,他摇了摇头,眼神聚焦看向前方。
之前或许是因为和女鬼近距离接触,他只看到的一张白得像是死人的脸和一双惊悚的碧色眼瞳,这次远距离一看,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呼吸又被吓得差点一停。
像是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腐烂尸体,容夏不敢相信就是这样肉眼看得到的能露出骷髅架子,似乎一个不小心,还能掉下几块腐肉的躯体刚刚和他亲密接触。
空气中似乎也散发着腐烂的臭味,容夏眉头皱得更紧,这种程度的尸臭让他已经起了生理反应,他微微向前低头,尽力遏制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眯起眼睛,神色一惊。
那女尸被自己身上的力量震飞,此时竟以比刚才两倍大的瞳孔怒瞪着他,眼中全是不敢置信,被吹动的长发随风飘舞,那头发竟不是一根根鲜明,倒像是一股墨色液体。
容夏紧紧盯着她的头发,看着那般流动之物,扭曲成不祥的形状,似乎还散发着黑色的雾气,在向外吞噬什么。
容夏眼中全是凝重,他仔细盯着那周围的空气,竟是在缓缓模糊扭曲,有些像是受不了高温的变化。
还不等他看清楚,那股头发竟迅速加长,飞快的速度朝容夏袭来,带着破风之势。
容夏瞳孔随着它的接近而快速缩小至点,前面带着凌厉的风已经率先向他刮了过来,一股厉风先至,容夏第一次闻到死亡的味道,然到这种地步他也依然注视着前方,不肯闭眼,眸中全是不甘和求生的欲望。
突然,以他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发起一抹柔和的亮光,容夏注意到那股头发竟是有些畏惧这光,冲他的速度减缓了不少,甚至越接近就越迟缓,竟有停下的趋势。
光的强度越来越亮,竟逼得那股头发开始后退。
他转头去看那女鬼,女鬼眼中似也有些畏惧,然更多的是惊怒,以为今天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竟然又碰上了硬茬,怎能不气?
容夏似乎听到她在磨牙切齿的声音,此时他已肩膀一松,现在的境况告诉他他多半是逃离危机了。
于是看着眼前的女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竟笑了出来,他看着模样可怖的女鬼笑得嚣张,竟又让女鬼气得如同死人的面颊硬是爆了一根青筋。
他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就在这一刻,变故还未结束,女鬼突然也笑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扭曲成笑的形状,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配上这诡异的笑容,容夏顿时惊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女尸笑得让人骨子里生寒,直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容夏正准备爬起向后撤退,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然下一秒发生的事竟让他挪不得步。
只见那女尸嘴缓缓张开,从中慢慢升起一颗蔓延着浓浓黑雾的珠子,这珠子不大对劲,周围的空气被它影响得也偏离了原来的空间,有些像是刚刚才那黑发,只是效果强了太多。
容夏一时被震慑在地,脚下生软,此时已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逃跑而要在原地嘚瑟,这不,把命都给嘚瑟没了。
那颗黑珠缓缓靠近,凡是它所经过的空间都变得有些扭曲。
容夏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即使相隔这么远他也依旧能感受到那颗黑珠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果然,黑色头发所惧怕的光对黑珠无一丝影响,它像是扭曲了时空,本应该照耀到珠子上的光都被吸收到了另一个空间去,它缓缓向容夏靠近,速度虽慢却带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威力。
容夏脸色变得惊恐,清俊的面容也有些扭曲,那颗珠子离他越来越近了!
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极慢,让他觉得有致命能力的珠子移动的轨迹让人绝望,一步一步,那鬼珠向他额头贴近,似有一瞬极热的感觉,珠子消失在他的额头之中,只留下一个火焰的标记。
容夏恍然,看着对面女鬼得意地冲他蔑视一笑,随后收起那股吓人的长发,转身消失不见。
容夏瘫倒在地,这才发现身上全是冷汗。
他却连擦都想不起来,以狼狈的姿势爬了起来,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不知道那颗珠子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他自小就是这种特殊体质,从小就遇鬼,在浴室里,在自己房间里,在楼道里,他一开始也会尖叫,会失控,家人也从最初的关心到看他的眼神有些恐惧,他们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病人。
时间长了,他也不再惊慌了,他不能让他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他变的尽量坦然无视,于是冷眼看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鬼魂飘在人的身上,有瘸腿的,有缺胳膊的,还有浑身以奇怪形状折叠的。
他吃饭的时候一边装作看电视,一边肉眼大概测量那个缠绕在母亲脖子上的舌头有多长,四五圈呢!
“容容,我这几天一直感觉喘不过来气,下午我去中医那看看,你在家待着。”
他一面回应,一面低声嘀咕:“原来有感觉啊。”
他颤颤巍巍地往回走,他就知道不该走这种荒郊野外的。
他皱起眉头,白皙脸蛋上粘着几寸泥土,给他添了几分狼狈。
“容夏!”
朱心大声吆喝着,转头看见了一脸恍惚的容夏:
“你去哪儿了啊?我找你找了半天,团支书那边正找你呢!”
容夏叹了口气,皱了皱眉:
“等会再和你说。”
回去的路上。
“……就是这样。”
朱心面色惊恐:
“那你现在还好吗?那珠子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容夏也是满面愁容:
“一点也不好,我体内住了个那个妖怪的东西,你说能好吗?”
“不过容夏,你还真是,命硬啊。”
容夏张了张嘴,倒是没反驳什么。
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命够硬的,旁人怕不是被吓死就早被吃了。
“你体内的光这次怎么没作用了?”
朱心对于容夏体内的光是十分好奇的,有这光的加持,容夏感觉有了个主角光环,她好朋友是个主角,那她再差应该也是个女三号吧?
她低头笑嘻嘻的,容夏瞥了眼嘴咧得跟白痴一样的好友,扭头装作没看见。
事发突然,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小命之外,容夏也在思考自己身上那抹每次都能救自己一命的光这次竟然没了作用。
之前那股头发是有作用的,为什么到了珠子就没用了呢?
难道只是因为那颗珠子力量更强大?
不会!明明那年自己也是……
他停止了思考,总觉得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不过还好了!”
朱心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口气说道:
“那颗珠子不好好的在你体内躺着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容夏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你说什么?”
朱心脚步停了下来,惊愕地看着好友一脸激动的样子:
“怎么了?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上一句上一句!”
“那颗珠子……”
“静静地在我体内躺着!”
他一脸惊喜,终于知道困惑自己的是什么了:
“之前只要是对我有危险的,都被光躲去了,只有这颗珠子,它对我并没有威胁,所以才没有被光——”
他又停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
“可是没道理啊?女鬼恨不得我死,怎么会把一颗对我没有作用的珠子送给我呢?”
可他明明记得,当珠子靠近他之时,蕴含的神秘,又恐怖的力量。
他还想起来,女尸消失前嘴角诡谲,恐怖的笑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似乎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