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陆使者便没再来了,但张小简也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赵嬷嬷经过上次一事之后对她更加是百般刁难。
张小简这个活在智能社会的新青年,扫地有扫地机,洗衣有洗衣机,连洗碗都有洗碗机,她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生活质量方面还是非常舍得花钱的。所以她现在除了整理整理自己房间,在生活杂事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了。
赵嬷嬷让她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她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拿起一件就在洗衣板上搓。可这些金贵主子的衣衫哪经得起这样糟践,三下两下的就给搓脱丝了。
张小简是闭着眼睛干活哪看得见这些,这脱了丝的衣服也照样晾。晾干了又照样乱七八糟一叠就往各主子们的小院里送了。
幸好那些夫人们也都是穿一件扔一件,每次都只拿全新的穿。
眼下马上又要到中秋宴了,赵嬷嬷也是贵人事忙,根本没时间来检查她的错处,她这么混了好几日竟也没被发现。
但好景不长,今日她洗坏的正是安王妃最爱的披帛。几个大丫鬟冲到洗衣房拎了张小简就往王妃院子里去。
张小简跪在小厅正中,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安王妃。小说里这个人物可不简单,既是是相府嫡长女又是正妻,还是王爷心中的白月光,自然与其他妖艳做作的妾室夫人们不同。
但这安王妃啊,慈眉善目的看似温婉纯真,实则是一朵腹黑的假白莲。
“你知道这条披帛是怎么来的吗?”安王妃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小简,手中握着脱了线的披帛,。
张小简摇摇头,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披帛是哪儿来的。
小说里春祥明明只洗了几天衣服就被安排去了新来妾室的院子里当服侍丫鬟了,这才开始有了与其他夫人们和王妃的矛盾冲突。
“这是我十二岁生辰那天,王爷偷偷托人送来相府的。这并蒂莲花绣样也是他亲手画的,他还特地去江南找了最好的绣娘来绣这并蒂莲。”安王妃的声音越来越冷。
“王妃,春祥知错了。”张小简连忙认罪,这情形看着确实不妙。
“好,知错就好。”安王妃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已经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她从太师椅上起身,缓缓踱步到张小简眼前,半截披帛一路拖着。
“免得到了黄泉路也不知自己为了什么死的。”安王妃说完便把披帛甩在了张小简面前,“给它陪葬也不算苛待你了。”
张小简难以想象能有人用这么柔软的态度说出这样骇人的话。
安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闻言立刻又抓了张小简要给披帛陪葬。
虽然张小简也知道阶级社会就是这样,但真实经历这一刻时却还是难以置信,原来低贱的人命有时候连一条披帛都比不上。
“王妃等一下!我还有一事要禀告,王妃一定感兴趣,是关于君夫人的!”张小简挣开几个丫鬟的手,朝安王妃喊道。
偌大的王府不管宠妾再多,左右也越不过她安王妃,只有这位君夫人段位极高,与众不同,是王爷认为的最贴心的人。
而这位君夫人野心又极大,自然不满足于宠妾的位置。
幸好安王妃也并不是真如她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纯真善良,否则早就被君夫人拆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安王妃在听到“君夫人”三个字后终于表现出了一点感兴趣的意味,抬手以示下人先别动手。然后饶有兴致的说道:“那你说说看吧,若是说的满意,我就放了你。”
“君夫人,与胥卿侯有私情!”
好在张小简是手握剧本的女主角,否则这一下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但或许是因为幻境的原因,很多事情的进程都与她记忆中小说的内容有些出入。
“你若是没有证据的胡喊,我可就让月祥割了你的舌头。”安王妃警告道。
张小简在脑海里数了数日子,想起在幻境的今日正是八月十五,心中大喜。
“今晚中秋宴,君夫人会在南厢后院的铃儿弄与胥卿侯的手下碰面,王妃可早早派人埋伏定能一举抓获两人。”张小简说道。
“一个洗衣服的小丫鬟,你说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呢?”安王妃说道。
这安王妃的确不是个好糊弄的,比张小简生前的上司还贼精,若说自己亲眼所见她定然不信,一个洗衣小丫鬟怎么可能知道如此隐秘的见面地点呢?
“其实小人是不周山虚空道长之徒,只因泄漏天机遭人追杀才无奈躲进了王府。小人曾见过君夫人偷偷出府,心中疑惑所以用五行之术推算了一下,才无意发现君夫人的私情。今晚中秋宴会面地点也是刚刚推算的。”张小简长这么大,最能干的就是这一嘴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不过她还来不及沾沾自喜,又突然想起什么心中暗叫不好,可惜手腕上的火焰印记已经开始悄悄发力。
安王妃听完却是冷笑了一声:“原来竟是位神通广大的半仙,既然你这么懂得卜卦算命,怎么没算到自己今天的下场呢?”
“王妃有所不知,凡人强行预知未来之事,自身本体必要受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敢擅用。王妃若是不信把就我关了起来,等晚上到了铃儿弄一探究竟便知。若我所言有假任凭王妃千刀万剐,若我所言属实,还请王妃放我一条生路,日后定为王妃尽心尽力。”
张小简说的情真意切,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只不过是痛的罢了。
这火焰印记就像蚂蚁咬一样慢慢从外皮开始痛起,慢慢的往内渗透,她强忍痛意才说完了自己的台词。
“好,月祥你先将她关到石室内,再安排几个人守在铃儿弄,见人就好不要轻举妄动。”安王妃按张小简所说的吩咐了下去。
其实她并不信任这个洗衣丫鬟说的话,只是她太恨君夫人了,恨到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都会抓着不放。
张小简随后被月祥扔到了书阁后的石室里,因为印记的折磨她唇色已经发白,额角也都是虚汗,只能缩在角落用另一只手紧紧按着手腕,企图让痛感舒缓一些。
“靠,怎么能比姨妈还要疼。别让我见到阎王,不然我一定一定要去告发这垃圾鬼差!”
张小简又开始低声咒骂。骂了一会儿痛楚也终于开始慢慢缓解,她疲惫的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整个人像脱了力一样昏昏沉沉。
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旁,可她真的太累了,不愿意睁眼,更是懒得侧身。
“劣性难改。”
张小简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的睁开了双眼,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可她回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她叹了气,觉得自己一定是内心对陆使者过于恐惧,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简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睁开眼发现原来是月祥。月祥对她说道:“以后你就留在王妃院里做使唤丫头,今日之事不得与外人说起。王妃饶了你一命,你就要懂得知恩图报。”
张小简自然是恭敬点头,感叹人生真是不易。
次日清晨,张小简就被安排打扫后院,正好碰上元祥空闲来看她。
“昨日我听说你洗坏了王妃的衣物正担心呢,想不到你不仅没事还被安排到王妃院里做事了。春祥你真的好福气呀。”元祥笑着说道。
“诶,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还不是干下人的活。不过比洗衣房轻松点罢了。”张小简也笑道。
“王妃是个好脾气的,你洗坏了东西都没有罚你,想必是喜欢你聪明伶俐。你好好努力,日后要是做了大丫环,我可还要仰仗你了。”元祥打趣她道。
张小简看着她此刻纯真无邪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惆怅,这么好的女孩子日后要是黑化了该多让人难受啊。
“怎么这么看着我?”元祥疑惑问道。
“我就是看你眼睛生的漂亮,又清澈又明亮。其实做个洗衣房丫环也挺好的,不用揣摩主上的心思,无忧无虑才最好呢。”张小简也颇为天真的想着说不定因为小说进程的改变元祥也能改变。
元祥在石阶旁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无忧无虑啊,可是家中兄长有疾,要嫂嫂一人带着孩子讨生活,若我再不上进些补贴家里,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呢。”
张小简听着她的话也只能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扫地。不管是人间还是幻境,对大多数人来说努力活下去就已经不容易,更别谈什么衣食无忧了。
她们正闲聊着,一个暗红色人影就闪进了后院,对着两人背影喊道:“元祥,你不回来干活在这儿干嘛呢!”
元祥转身才发现是赵嬷嬷,心中暗叫糟糕,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呦,这不是春祥嘛!这才进府几日就到王妃院里了,以前我只当你是个不安分的,想不到你倒还真有些手段。”赵嬷嬷阴阳怪气说道。
张小简还真不想给她好脸,便同样阴阳怪气的笑着说道:“谁叫我年轻呢,有些不安分也不妨事。可赵嬷嬷您都快五十的了怎么也这么不安分?我知道你在背后怎么骂我的,说到底不就是嫉妒我年轻美貌嘛。可再嫉妒又有什么用呢,您这半截身子都能入土的人了,还能跟我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争风不成吗?让我猜猜,您该不会还想做王爷宠妾吧?”
“你!你满嘴喷粪!我不信我老婆子今天治不了你这张贱嘴了。”赵嬷嬷的脸一阵黑一阵红,气的抄起了墙边的扫帚,看架势像要跟张小简同归于尽似的。
张小简故意提高了音量喊道:“好啊,你就在这儿撒泼吧,把人都招来了才有好戏看。好歹也是个王府管事嬷嬷,如此张牙舞爪哪还有半点王府管事的样子,你最好把王妃王爷都招来。”
元祥闻言即刻拉着赵嬷嬷劝说道:“嬷嬷您别跟这丫头置气,气坏了自己又让人看了笑话多不值当。咱们就先回去吧,等会儿王妃要真来了就不好了,该说我们这些下人喧闹滋事了。”
赵嬷嬷虽然刁横却又怕事,听了元祥的话,自己心中也知不好。只能摔了扫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任由元祥拉回洗衣院。
张小简像个得胜将军般的叉腰看着那二人离开的身影。
若是在世时她哪儿敢这么骂自己上司,如今借着春祥的身份怼了赵嬷嬷,就当是报了生前给上司做牛做马的仇怨。
往后几日张小简就像个闲人一样继续打扫着院子花坛,院里除了月祥会吩咐她几句之外竟无人敢跟她说话。还好元祥得空便会来聊上两句,不然她可能真要成哑巴了。
照理这王妃既证实了就应该相信她重用她才对,倘若出了意外没有按照原文剧情进行,那她早就给那披帛陪葬了。
如今王妃虽留着张小简,却又让她做个透明人,令她实在不解。
她也曾向月祥打听过中秋宴之事,可这丫头嘴巴紧的很,只让她别多问。
中秋宴后王爷便随皇上去了秋猎,过了好几日才回府,一回来更了衣便往王妃院里去了。
王妃也早已备好了王爷爱吃的佳肴,又温了壶酒等着。
“王爷一路辛苦了,再喝些酒吧。这个是母亲早上托人送来的。”王妃亲自斟了酒递给王爷。
王爷没有直接接过酒杯,而是温柔的抚上王妃的手,仿佛有想说的话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说出口,接过酒一饮而尽。
“王爷今日回来脸色一直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王妃关切问道。
“这次秋猎,皇上已表明了想立二皇子为储的意思。”王爷回道。
原文中皇上原有有五子,大皇子早夭四皇子五皇子又尚且年幼,众皇子里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可争储。虽然这二皇子的生母是安王妃的亲姐姐,可安王爷却是三皇子的支持者。
安王妃原名季安宁,是季丞相的小女儿,与王爷自小青梅竹马。
可惜季丞相和安王爷从来都是对立的阵营,若不是季安宁以死相逼,她也成不了今日的安王妃。
自从嫁进王府,季丞相便与这小女儿断了父女之名,不许她再踏进相府一步。
“原来是这样。”季安宁叹了口气,“可惜阿宁不能替王爷排忧解难。不过小时候听家里教书先生也说过一些废立之事,况且诏书未下,三殿下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即便诏书下了,未到最后……”
“阿宁。”王爷握着她的手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这些争权夺利之事,何况你已经因为我与家人决裂。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季安宁柔声说道:“王爷心疼我,我都知道。那既如此,阿宁也希望王爷在我这里可以放下权政琐事,只做平凡夫妻。”
“好!”王爷接过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两人又谈了片刻,便有侍从站在门外回禀君将军已到王府。王爷听后安慰了季安宁几句便往君夫人院中去了。
“王爷好不容易回来,王妃怎么不多留他一会儿。奴婢看的出来,无论这府里多少宠妾,王爷心中最爱的还是您。”月祥忍不住开口。
“留的了今日,留的了明日吗?只要能将君澜连根拔起,我又何必在意眼前一时得失呢。”季安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爷背影离开的方向。
她用与季家恩断义绝的代价换来了王爷的怜惜与愧疚,又怎能输给任何人。
“对了,上次那个婢女怎么样了?”季安宁突然想起了张小简。
“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她在后院打扫了,只是您不怕她是君夫人派来的吗?中秋宴虽然见到了司云,但到底未见君夫人本人。”月祥小心提醒道。
“无妨,她既然自己一头撞上来,那就别怪我借她来开这第一箭了。”季安宁似乎并不在意那小丫头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