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景物在迅速倒退，那一根细长的羽毛以不可思议的巨力推着缪落飞向冰壑入口，沿途黑压压的战争兵器整齐划一地让开道路，然后继续为荒级与秩序级的战场提供火力支援。
“该死。”缪落现在已经退出了『斑斓的世界』状态，不断呼唤出不周风磨耗贯穿胸膛的银羽，但是荒级战争兵器的力量又岂是现在的他能撼动的，结果自然是收效甚微。
身后此起彼伏的机括扣动声忽然变得凌乱起来，缪落听到刺耳的爆鸣从后方不断接近过来。
一条笔直的线闪过眼前，推动自己的力量陡然消失，缪落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地上连滚了几个圈才艰难停下。
“因维斯人为什么要抢回你？”席尔斯特一把拎起缪落，连声质问：“它们绝不会让荒级战争兵器来抢夺一个普通的实验体，它们在你身上做了什么实验？”
缪落知道此时恐怕是难以善了，这群人仅仅是想知道因维斯人在干什么，并不是非要现在救出他这个“同胞”不可。于是缪落干脆打出一道风刃切开被抓住的领口甲片，暂时摆脱席尔斯特的钳制。
“愚蠢。”席尔斯特没有握刀的两条手臂闪电般探出，抓向已经落地的缪落浑身要害之处。
席尔斯特的出手速度何其之快，缪落无论是视力还是灵魂力感知都完全无法捕捉其半点轨迹。
但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无数道带着淡淡黑色的风刃居然撞上了席尔斯特的手！
“不周风！”
缪落丝毫不敢小瞧一位秩序级的强者，在决定脱身的那一刻早就将大部分灵魂力提供给了祈神图腾，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想也不想便全力激发魂鸣。
凭他的水平肯定不可能做得到精确拦截，只能用数量堆出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嗤啦——”
纷扬的风刃在两道模糊的影子前接连破碎，“嗯？”席尔斯特略带疑惑地哼了声，旋即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不周风编织的拦截网。
他并未抱有杀意，伸手擒拿凭借的只是单纯的身体强度，却也让能轻易切开中低级战争兵器铠甲的不周风奈何不得，近乎用尽灵魂力的阻拦不过拖延了一秒不到。
一秒不到能干什么？
缪落给出了答案。
左手小臂上蛛网状的纹路再次浮现，不过这一次没有亮起好看的彩光，而是演变出死气沉沉、黑白斑驳的杂色。
……
“『灰度空间』。
这是『斑斓的世界』的另一种形态，如果你觉得机会已到，却被无法战胜的强敌阻拦，可以考虑使用它一次。
一定要记住，只能用一次，『灰度空间』会给你扭转一切的机会，但你要付出的将是不可想象的代价。”
“你干脆只留给我使用一次的灵魂力不就行了？不借助你的力量我也用不了啊。”
“哈，你有见过什么东西能限制得住暴涨的欲望吗？”
……
回忆收束，叁的声音渐渐淡去。
“呃啊啊啊啊啊！”
狂啸的飓风突然爆发，震起地上的冰雪不停翻飞，席尔斯特感觉自己被灰罗海上的巨浪狠狠拍了一记，以他秩序级的身体强度竟也连着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
膨胀！膨胀！膨胀！
缪落跪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像充气般鼓起，幽蓝的瑠石刺破体表突了出来，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充盈体内要把他撑爆。
但缪落却感觉自己马上要渴死、饿死，脑海最深处蔓延而出的某种不知名的渴望犹如一大群饥饿的老鼠在啃食自己，把身体内部撕咬出一个个大洞，急需什么东西来填补它们。
心灵的极度空虚和身体的极度膨胀产生的冲突让缪落几乎崩溃，围绕在他周身的风暴随着折磨的加剧不断加强，地面被粗暴地一点一点扯开，无色无形的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
“已经不是人类了吗……”席尔斯特警惕地和发生莫名变化的缪落拉开距离，仅剩的两把长刀刀身上覆盖着水波似的灵魂力，毫无预兆地侧身一刀向左肋后方刺去！
“铛！”
清脆的碰撞声被风雪带走，刀尖抵住的地方光线略微晃动，隐约可见一片轻薄的尖刃被刀尖针尖对麦芒地挡住，旋即尖刃消失，席尔斯特的着力顿时落空。
“军团级，盗火者。”
席尔斯特用没有半点波动的声线说出偷袭者名称，同时手腕一翻，另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递出去的长刀被他反握着收回，刀面擦着空气画出饱满的圆弧，带起裂帛般的刺响。
不远处的半空中，一条细长的黑迹一闪即逝，点点具有金属光泽的碎屑落到地上。
“锃——”
点点碎屑落地，惊起刀光如月！
恰似一轮上弦之月跃出海面，碎银铺就凌波茫茫，浮光荡漾间尽是刀芒乱舞，周遭刚刚摆好阵型的战争兵器个个断肢横飞。
光线扭曲，一道黑影倏地出现，被“弦月”居中斩断，一分为二。
那黑影外形酷似一件毛皮大衣，表面点缀着不少指头大小的瑠石，只见瑠石独有的幽蓝光芒闪烁间，“盗火者”被切开的断口截面上分泌出一种透明的粘液将两半身体粘合，眨眼便恢复如初，再次进入隐身消失。
忽然又听得雷声由远及近轰响而至，席尔斯特抬眼看去，目力所见为一高逾十米的金属巨人，山崖般的大剑上有雷蛇缠绕，激起地上冰砾震荡，雪花融化。
“军团级，巨灵。”
黑云压来，雷霆咆哮，先前远离席尔斯特避免被他随手秒杀的战争兵器们也发动了唯一可以给席尔斯特带来麻烦的远攻手段，光弹、箭矢、投矛、火柱在连成一片包罗天地的帷幕压下，“帷幕”之后更有巨灵剑上的雷霆贯彻上下四方。
“波涛如山。”
席尔斯特没有握刀的两只手虚抓两侧，全身鳞片紧紧扣合，肌肉块块鲜明，而后奋力一扯，空间霎时模糊了少许，无色的波纹重重叠叠，宛若大海上奔腾的波浪。
所有飞来的远程攻击手段一撞上空间波浪便悄无声息地湮灭了，在波浪席卷范围内的战争兵器皆是东倒西歪地漂浮了起来，随后在波浪与波浪之间的碰撞中蓬地爆炸成一地黑灰。
大步冲来的巨灵身躯猛地一歪，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但是身体的平衡已经被破，手中劈出的大剑歪斜着倒向一边，席尔斯特抬脚走两步就轻松躲开。
波浪迭起，席尔斯特踏着脚下爆发开来的汹涌雷光漫步走上空中，瞳孔颜色深邃近黑。
“咔咔咔咔——”
巨灵雄伟的身躯上迸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痕，双腿渐渐沉入地下，并不断有破碎成渣的瑠石从它体内喷出，仿佛承载着无可抵御的重压。
规则！
秩序级与秩序之下、荒级与荒级之下的最大差距即是能否掌握规则的力量，在席尔斯特动用规则的情况下，巨灵和席尔斯特的一级之差犹如鸿沟般不可逾越。
金属相互挤压变形的声音令人牙酸，巨灵竟在席尔斯特的规则压制下仍有余力举起了大剑，强行向他劈出一剑。
剑刃挥动间卷起雷霆万钧，闪电聚成耀眼的风暴，席尔斯特的鳞片表面顿时跳起静电似的微小电弧，极其强劲的吸力拉扯着他引向雷电风暴的中心。
然而席尔斯特定在半空一动不动，冷眼看着雷电风暴照亮天空。
他手中的双刀在巨灵挥剑之前好像消失了一瞬，又好像刚才的消失只是幻觉般始终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雷电风暴突然溃散！冲到席尔斯特面前的余波被起伏的空间波浪泯灭，大剑停在席尔斯特鼻尖分毫之外再无寸进。
一条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笔直细线出现在大剑剑身上，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几个呼吸后，巨灵全身上下都被细线布满。
“鳞人王庭战技，其五。
虚灵流杀法！”
尾音落定，巨灵庞大的身躯轰然崩解成无数碎块，如大雨纷飞而落。
“啊——”
雷声平息，一声凄厉的叫喊在此时方才突破了战斗的轰鸣传入席尔斯特耳中，后者霍然转头看向下方——
一件瑠石点缀的毛皮大衣紧紧包裹住疯狂挣扎的人形，铅灰色的狂风自大衣下扫荡着方圆百米内的一切。
盗火者！巨灵是在给盗火者打掩护！
席尔斯特瞬间明白了过来，至始至终因维斯人的目的就是这个实力低下的试验体，只不过有秩序级的他守在旁边难以得手，于是先让巨灵全力攻击吸引他动用规则之力，虽然规则之力可以让他速战速决，但也因此遮掩住了擅长隐匿的盗火者的活动。
因维斯人有能从强灵魂力感知中消除存在感的技术！而且是此前战争中没有使用过的新式技术。
不然即使是规则压制一切的情况下，凭他始终保持的灵魂力感知也不可能产生如此低级的疏漏。
心思电转间，席尔斯特可没闲着，目光看到盗火者的那个刹那，拖曳出两道完美弧线的刀锋已经斩入风中，灵魂力唱响嘹亮的鲸歌。
“魂鸣，鲸望屿。”
这两刀，席尔斯特并无半点留手，势必要将盗火者同缪落一起斩杀。
“无论因维斯人想做什么，一律破坏掉就是对全人族的贡献！”这句出自第一次抵抗战争中某位人族魁首的话至今仍被所有人族成员奉为圭臬，席尔斯特也不例外。
就在此时，那痛苦无比的叫喊突兀地停止，连同盗火者里面挣扎的动作也凝固了。
一只肌肉组织完全是纯黑色的手臂刺破盗火者的体表伸了出来，五指合拢，轻描淡写地把两把长刀攥入手心。
席尔斯特的心跳忽然大幅度放缓，血液温度急速下降，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飞速流失。
“嗤啦。”
灰色的飓风就在席尔斯特眼前将军团级的盗火者撕成了一地长短不一的条状物，怒号着袭向席尔斯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