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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聚头

浓稠的白色雾气像是工人砌起来的砖墙,从地平线一直延伸到天际尽头,任凭你将头抬得再高都难以望尽。别说是凡人了,就连光年以外的星星都难以透过这重重浓雾放射出原本属于它们的明亮光芒。

这是袁镇十八年来每天都能见到的景色,只要是推开房间的窗户就能眺望到不远处的雾气高墙,简称雾墙,这是袁镇给取的名字。按理说袁镇家所在的位置是城市的边缘,最为靠近大海,原本是人人都喜爱的海景房,可是这高耸的雾墙隔绝了一切景色,既望不见碧海也看不到蓝天,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因而海边的房子是最没有人要的。

今晚的夜色同过去的十八年相比没有任何的不同,不同的只有袁镇的心境。袁镇坐在离家不远的一处高台之上,听老人们说这里原本是瞭望台,从瞭望台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出漫长的防线,是用做战斗的,只不过国家已经承平百年,战争成为历史之后这一处战斗堡垒也就渐渐荒废了。

夜晚的荒废堡垒高台鲜有人来往,是袁镇最喜欢独处的地方,只要是心里有事儿了就会来这里坐一会。与自己生活的贫民区不同,这里至少有着开阔的视野和清新的空气,深吸一口能让全身都放松下来。

城市灯火通明,强烈的光照也覆盖到了这遥远的荒废高台上,只不过灯光减弱了大半,搭配着远离海面的、城市上空的半块星空能依稀看清袁镇的模样。

十八岁的少年身形清瘦,脸庞棱角分明,唇红齿白、山根挺拔,微风轻抚万千青丝,最是难得便是一双明眸中蕴藏着星空和大海,每眨动一下眼皮似乎都能让山海变换颜色。此时的少年眼中多出了一分忧愁,又或者说是初步试探这个世界遭遇到的挫折。

“嘿,来点?”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年从袁镇身后走过靠着袁镇坐下来,伸手就递过来一瓶“能量水”。这是这个国家挺知名的一种饮料,里面添加了对人体有益的多种矿物质和维生素,口味为常见的多种水果,每一款都制作成了该种水果特有的鲜艳颜色,非常的受年轻人喜欢,最关键的是价格不贵。

此时这名少年递过来的是一瓶甜橙口味的“能量水”,金黄的液体在塑料瓶中来回晃荡,极为诱人。

“懂我!”袁镇一把接过“能量水”,拧开盖子的刹那听见一声噗呲,多么熟悉的声音。

递出“能量水”的少年今年也是十八岁,名叫叶琛,生的也是鲜衣怒马、青春萌动、身材强壮,同袁镇相比皮肤显得黝黑,眼中闪烁的都是活泼的亮光。不同于袁镇的一头柔顺的齐耳长发,叶琛是最简洁的平头,按照他的话就是“平头才是检验帅哥的唯一发型”。

一口“能量水”下肚,从嘴巴顺着食道一直滋润到袁镇的心田里。在这世上除了父母和妹妹,叶琛是自己最亲的人了,两个人本就是左右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每当有人欺负袁镇的时候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便是叶琛;不管遭遇什么情况,叶琛总是选择相信袁镇,永远站在袁镇身边。

“你爸还是不同意吧?”叶琛问出的这句话带着点点遗憾,问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袁镇的脸。

袁镇紧握着半瓶的“能量水”,努力绽放出疲惫的笑容对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说道:“我爸的固执你是知道的,今儿入院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也不想总是惹他生气。”

叶琛用力一拍袁镇的肩膀大声说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叔叔要承担整个家的重担,他是有责任心的人,生活不容易但是还有奔头,他只要多休息一些日子身子就能恢复。当然,关于相人全国海选报名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还是有时间有机会的!”

“橙子,若是最后我爸都没有同意,你不要放弃自己的目标。”“橙子”是袁镇对叶琛的称呼,采用的乃是叶琛名字的谐音。

叶琛故作生气的捏住了袁镇的脸蛋教训道:“你给我听好了,枕头!我们做了十多年兄弟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要去咱们一起去,不去咱们一起不去!”“枕头”是叶琛对袁镇名字谐音的昵称。

“相人手术的费用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根本难以承担的,全国海选的机会五年才有一次,你若是错过了下一次可就是五年后,那时候咱们都二十三岁了,虽然还没有过报名的年纪上限可也已经没有了年龄优势,你可得考虑清楚啊,橙子!”

“枕头你是怀疑我的智商还是怀疑我的内心,亦或是你的耳朵背了?我说过了,任何的大事咱们兄弟一起做!”叶琛这才松开自己的手,看着袁镇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又忍不住用手给揉揉,“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明儿先看看叔叔的诊断结果。”

袁镇刚想说好,不料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叶琛嘲讽的笑容,就像是在说“谁让你耍性子不吃晚饭来着!”

两人刚想起身却闻到了一阵浓似一阵的香味儿,两人准确判断出香味的来源,瞪圆了眼睛朝着高台尽头楼梯口的位置看过去。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缓缓走上来,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秀发,看见两人站在不远处之后立刻荡漾开迷人的笑靥,一对梨涡浅浅的晕开在脸颊两侧。

“我就猜到你们俩会在这里,多少年了也不换换地儿!”女子银铃般的嗓音在这夜色之中有种说不清的让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离姐姐!你给我们带好吃的来啦!”叶琛盯着女子手里的吃食,一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女子名叫沈离鸢,年长袁镇和叶琛两岁,三人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当时有男生骚扰沈离鸢,正是袁镇和叶琛出手帮忙,随口一聊惊讶的发现三人都住在同一条街道,只不过沈离鸢的双亲经营着一家门脸不算小的店面,收入还算不错,比袁镇和叶琛家在经济上是要好出不少。

三人能成为朋友的关键点在于脾气相投,不管是聊什么话题、做什么样的事儿三人都很有默契。如果说袁镇同叶琛的默契是多年相伴培养起来的,那么沈离鸢同他俩的默契便是与生俱来的,别看她是女子,在胆识、见解上一点都不输给男子,况且她还年长他俩两岁,此时已经是麟趾国国立大学的学生。

“快些拿去吃吧,一旦凉了味道可就得打折了。”沈离鸢将吃食摆在地上,小心的摊开介绍道:“这是最后一屉五色玲珑包,我趁我爸不注意的时候偷拿出来的。”

“哇!五色玲珑包!”叶琛此时也不管真正饿肚子的是袁镇,自己先抢过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沈离鸢的父亲在街道上开了一家包子店,经营的便是这五色玲珑包,包子个头不大不过是半个成年人拳头大小,这正是应和了“玲珑”二字。包子虽小,可里头大有乾坤,馅儿是选用了国内上好的两头乌猪的后腿肉,经过秘制酱料反复腌制之后煮至半熟剁碎;至于五色则是包子一旦撕开便可以看见从内到外均匀分布的五种颜色的面皮,按照时令选取五种蔬菜榨汁然后和着面揉开,一层一个颜色堆叠起来,最后再包成包子的形状。

五色玲珑包可真真是手艺活,放眼整个麟趾国也就只有沈离鸢的父亲有这手艺。虽说店铺开在贫民区,可是国内的政客、名人们都时不时会来品尝,名气可是响彻全国。

再说这五色玲珑包的价格可是不菲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起的,一个的价格就是5尼。这里有必要说一下麟趾国内的货币体系了,国内通行的货币有两种单位:尼和林特。尼有1、5、10、20、50、100六种面值;林特有1、5、10、100四种面值,1林特兑换100尼。

如同袁镇父亲这般最为普通的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是2林特,也就是能买四十个五色玲珑包。这包子小小个子,给袁镇这年纪的小伙子吃,一口气能吃掉十个,那半个月的工资就吃下肚子了。

眼下沈离鸢带来了十个五色玲珑包,袁镇不无担心的看向了她,结果人家摆摆手说道:“别担心啦,我难得有假期回来,爸妈宠我还来不及呢!况且他们也不一定知道是我拿的,赶紧吃吧!”

袁镇捏着一个包子小心的塞进嘴里,其实他大可以一口一个的,可这是离姐姐的心意,他不敢囫囵吞枣,他要细细品尝。叶琛平日里也是没有机会吃五色玲珑包的,已经吃了一个解馋了,接下来他谎称自己吃撑了便将所有的包子都推到了袁镇跟前,最后还不忘提醒“你小子要是敢浪费啊,你可小心我的拳头!”

袁镇每吃一口都仔细咀嚼,包子里渗透出来的千般味道便是兄弟、好友在身旁的幸福感,正是有了他们在,再苦涩的日子都能熬得下去、都能相信会有盼头,即便那浓厚的雾墙一如往日的压抑,至少袁镇的眸子里看到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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