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山脚下,韩家村。
清晨的鸡叫划破云晓,天色已亮的彻底,阳光洒在村子上,一家一户都起了床打开窗子,妇人们忙着煮饭,男人们备好锄头农具,随意塞两个馒头,准备往田野走去,孩子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村子又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小安,你把我昨夜做好的油纸伞拿到镇上买了,买伞的钱照常换些米和面。”
“好嘞,娘。”
易安知道能借着买伞去镇上溜达一圈,心里好不开心。
韩家村人丁兴旺,民风也算淳朴,村里的老人都说是得了白影山上仙人的庇佑,能在这乱世的缝隙之中生存下来,实属不易。易安在这里出生,长大,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性子平淡,不愿与人交往,二人以做纸伞为生,易安觉得母亲的性子与自己大有不同,自记事以来,母亲就不愿理会俗世,也不太愿理会自己,她一度怀疑自己是母亲捡来的。
不过易安跟邻居王婆打听过,母亲年轻时来到韩家村,一开始靠村民救济活着,后来生下了小易安便在韩家村扎下了根。
只是这村子里的妇人们觉得这易安娘实在不是很能干,家里没个男人不说,既不能和她们一起磕着瓜子聊聊各家八卦,也不会针线纺织这些活,性子又怪冷僻,平日里也不怎么往来。倒是这小易安,生的明媚活泼,打小就爱摸鱼上树跟各家各户的男娃娃打架,顶顶的一个孩子王。
易安麻利的把伞捆好,带着伞往镇上走去,镇上一向热闹,新鲜玩意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易安也总愿意攀谈几句,跟人打听打听有什么别的能赚钱的营生。
娘很少愿意让她到城里去,偶有几次总像个被困在笼里刚放出的小鸟,见一切都新鲜,恨不得一眼看尽长州城中的繁华。
易安在街口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把伞一把一把的撑开,这油纸伞在阳光下亮亮的,本来是普通的伞,可是上面加了易安娘的点缀,伞面上画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色彩斑斓,简直是艺术品,即使是在大晴天里,长安城里爱美的姑娘也总愿意在易安的摊子前停留一会,挑选着自己中意的伞。
“姑娘,这画伞煞是好看,这把怎么卖啊”?
易安听到一位男子的声音,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位手拿折扇的青衣公子,面容清俊,棱角分明,皮肤透白,身材纤瘦,一双明亮的桃花眼衬得英气的脸庞竟有几分勾人的媚态,额角飘发下垂,上扬的嘴唇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明眸皓齿,双唇微启。
易安惊觉不知还有这样美的男子,一看就是红颜祸水的货色,这是令长州城的多少美女都自愧不如黯然失色啊,易安一时看楞了神。
那公子拿扇子在他面前抖了两下,
“姑娘?”
易安回过神来,心嘲自己没见识。赶忙回价
道:“二十钱,做工精良,质量可靠,公子您好好瞧瞧。”
那公子微微扇了两下扇子,前额的飘发被风吹起,他把玩了一下那花伞,露出欣赏的神色。
此时易安才刚刚看清他手上的花伞,惊呼道:“抱歉公子,这把伞……有人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可是这位公子手上的这把桃花伞是易安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送去给一位姑娘,算是有了主,易安看这伞上的桃花很是艳丽夺目,摆出来招徕顾客罢了。
那公子顿时有点不高兴:“谁买了?小爷我出双倍的价钱!”
易安一早就看出这位公子是个不差钱的主,心里暗暗悔恨,要不就买了这把,换一把给那人送去?
不行!易安接着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虽说她这买伞的生意是小本买买,但生意贵在诚信,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嘛,怨就这能怨自己还把这伞摆出来招摇过市了。
只得给那公子陪笑道:“抱歉啊公子,这伞确实不能卖您了,要不您挑挑别的,桃花艳丽,未必适合男子啊。”易安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不过转手从伞丛中又挑了一把水墨伞递给那公子,道:“您瞧瞧这个,这油墨是我用白影山上百年松树的松烟亲手所制,色泽黑润,伞面辅以流光金粉,墨香浓郁,您可喜欢?”
那公子打量了一下,没接,动也没动。
易安看这公子想必是不喜欢,想了个法子接着说:“公子,要不我明日再画一幅桃花伞亲自送到您府上可好?”
青衣公子侧了下头,道:“再画一幅?便不是只此一把绝无仅有了,你觉得我会要个二手花色的伞?”
易安被这话噎了一下,这倒是第一个有这种定制要求的客人,干笑两声,不知该接什么了。
“哎!”那公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何必非争你这一把伞,那桃花伞没缘分配我是这伞的缺憾,就要那把吧,拿来送人也不错。”
“是呢,我这就给您包起来。”易安见他妥协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那位公子接过伞,把钱递给易安便转身离去了。
易安娘画的伞总是卖的最好,易安看着自己画的伞也卖出去了一把,虽被那公子嫌弃了一下,心里还是有点高兴。
她这买伞的生意着实不错,不一会各色的花伞便有了自己的主人。易安看向自己身后的那把桃花伞,想着是时候把她送到自己主人那去了。
易安对长洲城内也算轻车熟路,虽然她多挑的人群熙攘比较热闹的地方走,还是不一会就摸到了春杏楼门前,心说娘这送货到人的服务也太周到了,就是这烟花之地让易安着实有点不适应,还好她身材瘦小,绕过了门口招蜂引蝶的姑娘们,小跑进大堂,不过这春杏楼比她想的还要华丽,装饰的富丽堂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围在耳边让她一时失了方向。
易安抓住一位面相和气的姑娘小心翼翼的问:“姐姐,我找昭红姑娘,您可认得?”那姑娘打量了一下易安,掩面笑了一下:“这昭红姑娘可是我们春杏楼的大红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太好了,你能带我去见她么?”
“这一天天的,相见昭红姑娘的人可不少,看你也没银子,不过就是有银子的也未必能见着,我带你去不免会惹昭红姑娘心烦呀。”
易安看这女人一脸逗趣的看着自己,心里有点不快说:“我找昭红姑娘是有东西带给她,姐姐您人美心善还请让我见昭红姑娘一面。”
“东西?能给我瞧瞧么?”易安被这女人身上刺鼻的脂粉香气熏的有些心急。
这时,却见她突然收拢了姿态,朝自己身后微微行了个礼
“昭红姐姐。”
“你先去招呼客人吧,这里没事了。”
“是”
易安一转身,面前是一位极美艳的女人,一身红衣似火,红唇娇艳欲滴让春杏楼里的其他姐姐都黯然失色,尤其是她华丽厚重的金色头冠,显示着在春杏楼无人能及的地位和权力,易安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昭红,那女子彷佛知道易安的来意,命左右侍女退去,带易安到一间没人的屋子坐下。
没等易安反应过来,便拿过她手上的伞,一撑开,伞面的桃花好像突然绽放,栩栩如生的花瓣散落伞边,衬得伞下美人更加艳丽。
“十六年了,她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不来看我,却还记得我的喜好,这么一把美丽的花伞又让我怨她不得。”
昭红顺伞柄向下摸去,熟练的拔出一个木塞,抽出一张纸笺,昭红将她在手心展平,易安不知道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却见昭红姑娘美丽的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