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在从通风口坠落的时候,奥利维亚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出现了这个词语。
说实话,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仅仅只是出自于报刊上出现的讣告,也仅仅只是明白“死亡”是生命的终结。
仅此而已。
可在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也害怕了。
扑通!
闷响,紧接着就是水的声音。
还有空气被剥夺的窒息感。
“咕!”
不能呼吸!
“噗!——”
水!进肺里了!好痛!
“唔——”
好难受!
谁来,谁来——
救救我……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蓝。
忽然,一道灰白色的长物挥开了波纹。
在窒息带来的感官模糊中,她体验到了“上升”。
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很小的手。
随后,就是水波和空气碰撞的呼响,下一秒,大量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也连带着窒息和进水的不良反应——咳嗽。
“咳咳咳咳咳!!!”
小黎博利痛苦地咳嗽着,被空气和水轮番折磨的肺部像是被点上了火,燃烧般的痛楚攀援着神经,她蜷缩着身体,眼泪和鼻涕一齐涌了出来,同时还有堵在肺部和气管中的水。
真是奇怪,明明差点被水给夺走生命,可人体却根本无法离开水。
矛盾,就像是生与死一般。
“呜——咳咳!”
擦着眼泪和鼻涕,以及嘴角的呕吐物,可即使还无法看清面前的一切,奥利维亚也在这一刻被隐藏在模糊中的美所惊艳。
墨黑色的绸缎漂荡在水中,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莹白的颜色,就像是清晨凝结在翠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聚集着每个早上最鲜明的美好。
“哇!天花板上掉下来了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把自己举起来的女孩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神采奕奕。
直到被“挂”在水缸壁上,奥利维亚才甩开了遮挡视线的水雾,虽然还是有些模糊,可能够分辨出的视界让她吓了一跳。
如玉似月般的颜色,但再往下却是一条长长的蛇尾,和见过的各个人种都不同,这个女孩甚至连作为“人”的两撇都没有,只有在水中摇摆的长尾。
而让奥利维亚有些害怕的,是侵占了女孩左眼那片模糊的猩红阴影。
“小姐姐小姐姐!天花板上真的掉下来了一个人哟!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欸?是通风管里?”
面前的女孩古怪地说着难以理解的东西,但奥利维亚很清楚她绝不是在向自己搭话。
“那个……你在和谁说话?”
虚弱地抬起手,保留着好习惯的奥利维亚有些疲惫地询问着。
“哎?我在和系——呜啊……”
蛇尾小女孩的声音忽然委屈了起来,嘟起了嘴巴,嘀嘀咕咕着:
“我也想把你介绍出去嘛,系统小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呀,呜呀我知道啦……”
小女孩的脸蛋上鼓出了“不开心”的表情,仅剩的右眼里也泛出了委屈的泪花,在高度近视之中像是给白玉点上了润泽的水晶。
“啊?怎么了怎么了?”
奥利维亚慌了起来,这么漂亮的女孩在面前露出了眼泪,哪怕是作为同性,她也感到了一阵手足无措的慌张。
“没什么啦!只是奇怪地说教了一顿。”
奥利维亚没明白“说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不觉得现在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哼哼,那当然啦!小姐姐……咳咳,我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所以我现在已经造了七级浮屠了哦!”
虽然不知道浮屠是什么东西,但感觉好像是很厉害的东西。
吸了吸鼻子,感觉眼泪和鼻涕终于下去了,可是为什么眼前还那么模糊?
“呀!我的眼镜!”
奥利维亚摸到了自己光滑的鼻梁,吓了一跳,那双黑色的圆框眼镜不见了。
“眼镜?哦!是那个圆框框对不对!你等我一下哦!”
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响起了女孩活泼灵动的声音,就像是纪录片中是卡西米尔森林小鹿的呦鸣,欢快而活泼。
水浪翻滚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奥利维亚的耳边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水波轻轻荡漾的波纹,和周围仪器运作时的微响。
忽然的安静让奥利维亚有些无措,她扒住缸壁,小脚在光滑的玻璃上努力撑着,湿乎乎的感觉实在不爽快,像是灌了铅一样。
“喂,你在哪呀?”
奥利维亚低着头,看着没有任何异样的水面,有点慌:
“喂——”
咕噜噜——
水的声音再一次翻起,玉白和墨色重新出现在眼前,当然,奥利维亚脸上又被泼了一层水,她慌忙抹了抹,就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架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瞬间,视线清晰了出来。
奥利维亚终于真正看清了面前的女孩。
真的,很漂亮。
眼镜抹开了模糊的纱,奥利维亚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只有天使,才会有这么美的笑容吧?
奥利维亚呆呆地想着。
可是……
左眼那颗噬目的源石却让奥利维亚感到心疼。
视线逐渐下移,她看到了那莹白肌肤,莹白,粉红……
“呀!”
小黎博利忙捂住了眼睛,可却隙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通红的脸颊:
“你你你……你怎么没穿衣服?”
蛇女孩却没有半点羞意,坦坦荡荡地接受着奥利维亚的视线,甚至还有些奇怪:
“衣服是——哦!就是你身上的皮吗?”
“这才不是皮啊……”
不知为何,奥利维亚感到了一股无力感。
这个孩子,难道没有什么常识吗?
不过,呆在这个地方,恐怕也不可能拥有“常识”吧。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
不,这里就是笼子。
将“天使”拉下人间的笼子。
奥利维亚不仅仅看到了女孩那玉色的身体,也看到了那点缀在玉肌上的黑粒。
密密麻麻的源石。
这让奥利维亚感到很痛,仿佛感同身受。
“我叫,奥利维亚,奥利维亚·赫默,你呢?”
“唔?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
奥利维亚握紧了拳头,那是小小的,幼稚的决心。
“我想和你,做朋友!”
是出于报恩,还是出于同情?
奥利维亚不清楚,但她能确定的,就是此时此刻,告诉这个女孩,有人愿意成为她的朋友。
她看到,那颗墨色的大眼睛笑了起来。
接着,是一个仿佛满月般纯净的笑容:
“我叫叶萌萌!那我们做朋友吧!”
这个笑容,甜得好像夏天的冰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