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啊!”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嘶喊,嘈杂,混乱,鲜血,死亡。
这是阿米娅目睹的一切。
白色的面具仿佛完全丧失了理智,任由着兽欲与狂暴支配着,疯狂杀戮着所见到的一切。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感染者,正常人,只要没有戴上那苍白的面具,统统都是他们的杀戮目标。
不,不仅仅是“白面具”了,其上,已经涂满了令人作呕的鲜血。
还没流完,便又涂了一层。
天色越加暗淡,这是天灾降临前的预兆,空气中透着一股燃烧的味道,混着焦臭。
“救命!救命!”
撕心裂肺的哭叫求救,离少女只不过一墙之隔,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了刀械扎入身躯的钝响,便戛然而止,只剩下疯狂的欢呼。
“整合运动,在袭击平民!——”
阿米娅纤小的拳头捏紧,不仅仅是她,博士,杜宾,临光……每一个罗德岛的干员都拼命压制着各自的激动。
“冷静点,小兔子。”
“咿!”
很没形象地惊叫。
耳朵忽然被抓住了,慌忙间挣开,抬起头,耶梦加得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手指却好像回味一般搓了搓,然后凑到唇前吹了吹,飘下几根棕色的细绒:
“这个地形不适合战斗,只会把我们拖入缠斗的泥潭,你想晒天灾的话我不拦你。”
刻薄,无情,仿佛面前这片人间地狱与她无关。
猩红的源石在她的眼眶中倒映着面前的惨剧,像是镜子。
只是冷冷地倒映着而已。
“她说的对,阿米娅,我们没有能力去顾及他人的生命安全了。”
Ace的墨镜藏住了他的眼睛:
“生命很宝贵,阿米娅。”
那双墨镜盯着她,警醒着她:
“每个人的,都很宝贵。”
“……”
阿米娅仅仅只是垂下了耳朵,沉默着。
她觉得双腿是如此的僵硬,她明白,那是她的善良。
停下来,去救他们,去……
不行,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了……
两种极端的声音夹杂在少女心中,这也是个泥泞的螺旋,将她困禁其中,拘束着她的灵魂。
“格里芬的耶梦加得,对吗?”
少女听到博士那兜帽下遮盖着的声音。
“你就是那只小兔子花了75万带出来的博士?”
75万,啊,确实,20万一颗子弹,还有杰西卡那一张存了50万的信用卡。
“看来,你坑了我们家小兔子不少钱啊?”
“坑?”
阿米娅看到,耶梦加得盯向了博士,那颗源石左眼仅仅只是旁观,就让阿米娅有些惊慌。
博士……
“我说,戴帽子的。”
耶梦加得靠近了博士,眼睛却转入了少女的视线,空气更加压抑了些:
“应该是你家的小兔子把我们扯进来的。”
“拿钱办事不应该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博士迈了迈步,挡住了那道锐利的蛇视,挡在阿米娅身前:
“看你这副样子,难道这副人间地狱激不起你半点的同情心吗?”
“呵?”
耶梦加得侧过脸:
“听着,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敢展露的家伙。”
她的脸,与那压抑的兜帽不过寸尺:
“地狱?就这?”
她冷笑了起来:
“还配不上。”
她的话,让阿米娅陷入了难以接受的思考泥潭之中。
这还配不上地狱吗?
“那么……地狱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有些颤栗,更不敢想象,她只敢如此低语,如此自问。
“地狱……会很安静。”
这个声音有些柔软,又有些冷淡,响在耳边,就像是飘来的雨点。
转过头,居然是一名格里芬的少女。
黑色的直发,和一双过于清澈的褐瞳。
这和她手中那冰冷的铳械完全不同,看上去矛盾无比。
同样的……矛盾。
“什么……意思?”
阿米娅没法理解,眼前的鲜血与乱象还算不上地狱吗?
“地狱,会是寂静的。”
少女的眼睛盯着瞄准器,警戒着周围,声音却将阿米娅带入了未知的记忆之中:
“核爆后的灰云,再也没有声音的枯骨,灰白的大地,看不到太阳,也找不到月亮,已经没有哭泣和鲜血了,可即使如此——”
她转过来,眼中是一汪透彻的……悲伤:
“即使如此,厮杀还在继续,不知是不是人的造物们奔驰在战场上,生命依旧在凋零着,哪怕世界都陷入了末路,血与死亡依旧交织为世界的主题曲。”
阿米娅看过去,少女的侧颜抹上了一笔悲伤的色彩,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安慰。
“阿米娅。”
她自己有些惊讶,为什么会报上自己的名字,只是她觉得,冥冥之中,她和她,是相似的。
那个少女有些呆呆地看着阿米娅那只戴满了抑制戒的小手,似乎也很惊讶于阿米娅的问候。
当然,她回握了过去,以及一个柔软的微笑:
“M4A1。”
……
行进的过程很安静,也很紧张。
格里芬的战术诡秘而迅速,她们似乎也有分组,而和阿米娅一同行动的她们则是被称为“Anti Rain”的五人小队。
也完全不像是罗德岛一般的指挥风格。
博士乃至于泰拉的很多指挥官,他们都更加倾向于在战场上进行人员调配,告诉干员们应该部署于何处,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该做好什么样的准备,每一个干员都会听从指挥官的命令,完成一项又一项的任务与战斗。
可是格里芬呢?
在博士下达命令的时候,耶梦加在抽烟;在博士指挥干员替换时,耶梦加得在抽烟;在博士指挥伤员治疗的时候,耶梦加得点起了打火机,抽起了第二根烟。
而格里芬,AR小队,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仿佛鬼魅般穿行在街道之中。
她们的铳口戴上了奇怪的细长型装置,使得攻击时的震响与火光消弭于微闪之中。
她们沉默,她们寂静,在罗德岛与整合运动嘈杂的战斗中,她们就是收割性命的幽灵。
格里芬确实没有源石技艺,也不需要,她们的作战方式使得需要咏唱的源石技艺成为了累赘。
不,或者说,罗德岛只是吸引苍蝇的甜点,而她们五个人,则是无情的灭虫剂。
天空更加阴暗了,滚雷之中,云层卷起了一道风眼。
天灾,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