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衡也会这么大声说话。
青衣小郎君好奇地伸出头,盯着李衡的手:“皇兄抓到什么样的蝴蝶!钰儿也想看!”
“……”皇后娘娘也笑了,可是笑得有些僵硬,眼神露出淡淡的厌恶,就像上辈子徐玉的曾小娘子看我时的眼神。
她淡淡地开口:“钰儿想看,就让他看看吧。
李衡猛地点了好几个头,小心翼翼地张开手,皇后娘娘只是瞄了一眼,身边的宫女立刻拿着手帕取过蝴蝶。
李衡在私塾里比徐玉还要认真,他样样都是要做得最好,也能做得最好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那么温柔的人偏偏不喜欢李衡,也不喜欢他抓的蝴蝶。
皇后娘娘起身,抱着怀里的小郎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衡,语气冷淡:“钰儿乏了,本宫带他去歇会,你也回殿去歇会吧。”
一群宫女跟着皇后娘娘走了,我看着李衡脸上的笑随着那朱红的裙摆的消失而一点一点的消失。
“……是。”
“小郡主。”
我正要离开,突然有人拉住我,我一惊,不小心踩到一枝枯枝。
“咔嚓!”
我踩着断了的枯枝一动也不敢不动,僵僵地回过头,那个拉住我的小宫女已经跪在地上了。
她小小的脑袋死死地贴着滚烫的石子路,整个人抖的像筛糠,大气都不敢喘气。
我双手合十,不停祈祷,李衡可一定不要听到!
可是已经晚了,那声音在静谧的花园里格外响亮。
李衡听见声音,藏住自己的手,警惕地看向我藏着的花丛,厉声呵道:“谁!还不快出来!”
“……”
李衡步步逼近,按我以往闯祸的经验,这种事一旦撞上了,一定要先跑,可是这时候我的两只脚偏偏出了问题,像栓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该死,躲不过一个钦天君,怎么又来了一个李衡。
我可不敢等他自己走过来,他要是一个大喊,我说不定会被禁卫军射成刺猬。
我举起手瑟瑟发抖地从花丛后出来,一双眼睛无辜地看向李衡,小声道:“是我,我是南阳郡主!你,你别……别喊禁卫军拿箭射我!”
这是我闯祸后跑不了的下下策,学会认怂,只要一旦认怂任何事都会变得异常简单。
李衡一看是我不由松了一口气,眉眼一弯对我笑:“南阳小郡主,你跑来这作甚?”
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刚刚看到的一切,只能更委屈地看着他:“我来捡我的球,官家给我的球刚刚滚到这来后就不见了。”
李衡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盯得我直发慌。
“……”
“……”
他背着手慢慢地向我靠近,一步,两步……
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声,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靠近我才看到李衡脸上都是汗,他问我:“那南阳小郡主找到球了吗?”
我讪讪地笑着,揉了揉后脑勺:“这不……这不还在找吗?”
李衡似乎看到花丛后的一角粉红,低头笑了笑:“这儿热,南阳小郡主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凉亭里歇会吧。”
“!!!”
我呆住了,不行!这可不行!
且不说那儿刚刚是皇后娘娘坐过的地方,就说那花丛后的小宫女,她的头还贴在滚烫的地上呢,我再不带她走,她的额头说不定就熟了。
李衡的眼睛微微一眯,他在打探我。
我上辈子未嫁时,凭着几位哥哥和官家的疼爱自然无法无天,可嫁人后,我在徐家混得很失败,自然也学会了几分察言观色。
他虽在笑,却令我不安。
鬼使神差中点了点头,怯怯地咽了咽口水,我慢吞吞地跟在李衡背后走。
他那般狼狈的模样被我瞧见了,不记恨上我就算幸运了。
亭外吹来一阵热风,地上的手帕掀起一角,手帕里的蝴蝶扑了扑,色彩艳丽的翅膀上透着猩红的血色。
李衡:“……”
这是李衡扑到的那只蝶?我看向李衡,他墨色的眸子好像有光闪了闪,我眨了眨眼睛,又好像是我看错了。
“滴答”
地上落下一滴血,我愣愣地看着李衡的手,血是从他紧紧握住的拳头里出来的,我刚才只顾着害怕,竟没注意到他的两只手都是血。
我故意惊道:“你流血了?”
“……”
李衡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默然不答。
他是官家的孩子,我自爱屋及乌,很重要的是,他是皇子,我得向他示好。
我抓住李衡的手,他刚应是在出神,就连我抓住他手的时候,李衡都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握着。
李衡的睫毛很长,浓密细长的睫毛极慢地扑动着,和那只蝴蝶的翅膀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攥着的手打开,他手心里都是血,那些猩红的血沾在我的指腹上,湿热湿热的。
我抓着他的手:“不上药的话怕是会留疤呢,你忍着点。”
李衡:“……嗯。”
我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语气,让李衡放轻对我的那份防备。
我拿出手帕倒了着水在上头,又轻擦掉他手心上干了的血。
我道:“怕是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李衡吃疼地闷哼了一声,却也没挣扎,乖乖地让我给他擦干净。
他两只手上都是伤,血丝渗出来,特别是左手,手心裂了好大一个口子,猩红的血泱泱地流出来,我止都止不住。
一声轻笑,李衡道:“不碍事的。”
这么大的口子可能不碍事,我皱了皱眉头,正要抬起头。
“!!!”
原来李衡刚刚一直低头看我呢,我一抬头就和他对视上,我被吓了好大一跳,连连退了好几步。
李衡抬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手上的口子我看着都疼,他居然笑了。
他居然在笑?!
他明明还小,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个小孩子。
李衡轻笑道:“多谢南阳小郡主。”
我拍了拍胸脯,咧开嘴笑:“不用,你是皇子,我为臣子,应该的。”
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太少,他又对我有戒备之心,我只能装傻充愣地学习曾小娘子那套无私救济苍生的心怀。
于是,我取下腰间的小瓷瓶,嘟囔道:“喏,便宜你呢,这可是官家留给我的。”
白色的药粉洒在他的手心上,说来也神奇,他左手手心上的伤口一洒上药粉,那血居然就止住。
也不知道他疼不疼,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