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个一个梦,我梦见徐玉在同我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脸,他那张脸朦胧在层层的迷雾中。
“徐玉?”
只瞧见他那张嘴一张一合的,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清。
“别走,求求你,别走……”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是那样难过和绝望,以至于喘不上气来,全身也发麻,身子还颤抖的厉害,我控制不住自己。
可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去抓他,指尖正要碰见他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硬是将我扯了回来。
“……”
“小郡主醒醒,一会该入宫拜见官家了。”
我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居然是湿的,朦胧中看见阿秋坐在床头,我怔怔地看着她,沾了泪的手僵住了。
我哭什么?
阿秋也呆了,她伸手抱住我,把我抱在她的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哄道:“小郡主莫怕,阿秋在呢,梦里的妖怪都被老奴打跑了。”
“阿秋……”
回过神,我抱住阿秋,呜呜地抽泣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哭什么,但是心里就是很难过。
自从再一次见到徐玉后,这一年中我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
梦中我是那么痛苦,感觉又是那么的真实,我分不清这是我下意识的恐惧,还是我上辈子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阿秋轻轻哼唱着一首曲子,从小到大只要我受委屈了,她总会这样抱着我,哼唱着她家乡的小曲哄我。
阿秋的家乡是塞北,她是西域人,当年战乱逃到长安,阿娘见她可怜,为人又勤快就收留了她。
她这曲子正是塞北的调子,我虽然听不懂她在唱着什么,但听着内心里的那股难过慢慢消散了。
阿秋拧干手帕细细擦拭我的脸,取了衣架上的衣服套在我身上。
阿秋的手香香的也很巧,和我相好的世家姑娘都羡慕我有个阿秋。
阿秋抱着我坐在软塌上,轻声道:“小郡主一会可要随大人进宫呢,可得乖乖的,莫惹得官家不高兴。”
我收起那份难过,从她怀里探出头,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脸,嬉笑道:“阿秋放心吧,官家对我可好了,你等着,等我从宫里带好吃的出来给你尝尝!”
阿秋道:“好好好,老奴就这等着小郡主。”
阿秋送我出府,我打着哈欠,眯着眼抬头望天。
天色灰蒙蒙的,天际才微微泛白,水朦朦的雾气织成了网笼罩着整个长安。
大门外停着轿子,丫鬟和家丁站在轿子旁,从宫中出来的锦衣卫守在轿子两旁,而我的阿爹穿着朱鹤官服骑在马上。
宫中的人毕恭毕敬地对我行礼:“南阳郡主殿下!”
阿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拉着马绳看向前方。
他从不对我笑……
阿爹老来得女,我出生时他已是四十岁,如今头发都白了许多。
阿秋送我上了轿子,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眼神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阿爹。
我偷偷打开手心,手心里几颗大枣色泽红润,阿秋是怕我饿了,偷偷塞给我一把枣子。
阿爹看到了,皱了皱眉,我以为他会呵斥我,可他却侧目,像是默许了。
马车的车轮子咕噜噜地响,轿子外小贩热闹地叫卖声,狗吠叫从巷子深处传出来,我嗅到街上的酒香。
我还想睡会,可是我又害怕再做那个梦,只能干睁着眼逼着自己不要睡着。
说起来,上辈子多多少少还是我自个咎由自取,明知徐玉不爱我还嫁给他,倘若我这辈子不嫁给他呢?
我撑着脑袋,更加惆怅了,文大不过丞相,武大不过将军,不嫁文官老大的儿子徐玉,我也得嫁给官家五个皇子中的一个,连个小娘子都对付不过来,我难道还能应对得了一群的姬妾?
一想到要和一群女人抢男人,我不禁打个寒颤,这种事我必须得好好想想,给自己找一条好退路,至少不要像上辈子那样窝囊了,再不济就去出家。
马车稳稳停下,马儿低声打鸣,打散了我的瞌睡梦。
侍女轻轻拨开我的珠帘,恭敬道:“南阳小郡主殿下,到了呢。”
我揉了揉眼睛:“唔,知道了,谢谢侍女姐姐。”
我们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德福领着宫女和小太监早就守在宫口等着我们了。
阿爹从马上下来,他冷着脸的时候我很害怕他,躲在德福后不敢看他。
德福牵住我的手,笑眯眯道:“小郡主想没想奴呢?”
我将手心最后一颗枣递给他,歪头笑:“想了呢,这个给德福吃,可甜了呢。”
德福接过我的的枣儿,又笑眯眯对阿爹说道:“大人这边请。”
官家住的宫殿不像戏本里的那般遍地皆是黄金制成,我自记事以来,官家的生活便是很节俭的。
他的宫里从不点晕得让人头疼的香薰,而是一些淡淡的安眠香,地上的朱红地铺也是用到破了才换新的,听说他后宫里的妃嫔也少的可怜。
可他对自己的子民很大方,修水渠,建书院,只要百姓需要,官家从不含糊。
我想他算得上是大越史书记载以来最上勤俭的明君了。
官家没有女儿,他最是疼我,幼时我与父亲进宫面见官家时,他总不顾德福的阻扰,抱着我坐在龙椅上。
就连上辈子我与徐玉的婚事也是他见我欢喜得很,硬要徐玉娶了我。
他待我很好,对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好,百姓都敬他爱他,我自然也敬爱他的。
官家穿着金织云锦便衣坐在高椅上,德福把我带到官家跟前。
“陛下万福金安。”
我行完礼,还未露出稚童的憨笑,顿感背后阴阴泛寒意,余光不由自主地带到一旁站着的红鹤袍少年郎。
!!!
阵阵的寒意正是从少年郎不善的眸光中传过来的,我暗叹不妙,完了,怎么钦天君也在这?
“……”钦天君穿着一身红褐色的鹤袍,冷玉眸子盯着我。
他只是这样冷冷的看着我,我却越发不安。
按理说,我上辈子也没有得罪他吧!他这股敌意到底因何意而起?
“小阿阳过来朕这。”官家伸手抱起我,让我同他一块坐在椅上。
借着这个机会我躲到官家怀里,我的手心直冒汗。
钦天君这个人,即便我上辈子的事记不清,也不可能忘记这位少年郎,年纪轻轻就当上钦天神君的神童,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官家伸手勾了一下我的鼻尖,打趣道:“朕的小阿阳又长大了,朕都快抱不动了。”
不管了,有官家在,我只要咬死不认,料他也不敢动我。
我鼓着腮帮,否认道:“才没有,是陛下最近又没好好吃饭了吧。”
站在一旁的德福连忙应道:“小郡主您可要好好说说陛下,陛下这三天整宿整宿地批奏折,旁人说的,他一句都不听呢。”
官家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就数你这个老滑头最瞎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