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周末,文清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洁,爸爸摆弄着烙铁在焊破了的盆,一言不发。看着窝在角落里的家具,文清第一次有了萧条的感觉。
妈妈正在打理院子里的菜,厚厚实实、绿油油的菜叶、脆生生的水萝卜让家里有了些许生机。“妈,多好的萝卜呀,我给大妈送几个去”。“别,别,别送了。”妈妈几近慌乱地说,随后又掩饰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丝不祥的预兆涌上了心头,文清迅速地捡了几个最水灵的萝卜,匆匆地向大妈家跑去。
还没进屋,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这下,咱们可咋过呢”,大妈隐忍的声音传了出来。“没事,大不了,咱们不要三轮车了。”“没三轮车,海子怎么挣钱呢,他结婚时的饥荒咱还没有还完呢。”文清听着如坠入了云里雾里,掀开帘子进屋,大伯和大妈都愣住了。
“大伯、大妈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念好你的书,别的事你别管。”大伯轻轻弹了弹烟灰说。“大伯,你告诉我,你们都不说,我心里着急呀。我妈吞吞吐吐的,我爸更是啥也不说,大妈你告诉我呀,说呀。”文清边说,边摇晃着大妈的手。
大妈无奈,哽咽着告诉文清:文清爸爸住院第二次手术时,需要五千块钱,可前边的治疗已经花完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的外债,文清妈妈一筹莫展、毫无办法。大伯家前几年给海子哥娶媳妇儿的饥荒还没有还完。情急之下,大伯向邻村小额贷款的“黑皮”借了五千元,说好了两个月后归还。两天前,还钱的日子就到了。今天黑皮领着几个人来要钱,和海子哥先是争吵,后来还动起手来,把三轮车开走了。
“清儿,你哥就靠那辆三轮车过日子呀,这下可怎么办呢?”大妈边哭边说。听了大妈的话,文清一下子明白了:妈妈为什么阻止她来给大妈送菜,一贯心灵手巧的爸爸为什么鼓捣了半天也没有焊好那个小盆。
文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大伯家回来的,家里像有一层阴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妈妈鬓角的白发那么刺眼,爸爸的面容更加灰败,妹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默默地摆放好饭桌,又原封不动地收拾下去。
圆圆的月亮高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小屋。文清瞪大了一双眼呆呆地出神。“姐,你在想什么呢”?文秀怯怯地问到,“没想什么,你睡吧”。文秀闻言把脑袋缩回了被窝。
自爸爸出事以来,这个家中就鲜有欢声笑语。文清现在才明白,爸爸出院那天的温馨原来是一场海市蜃楼式的虚无。天真的她原本以为爸爸出院了,就一切都好起来了,现在一看,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地幼稚,甚至可笑。艰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她从现在起,必须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作为将近成年的长女,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拿出行动来,为这个家做一些什么。
有了这样的念头,文清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