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相逢一笑泯恩仇,别计较从前了吧?”韩叙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笑了笑,大度地说。
这时候,服务员终于端上了他们点的咖啡和甜品,不等服务员动手,他端起一杯咖啡,轻柔地放在了她的前面,又端起一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服务员发现他不再管餐盘里的甜品,迟疑了一下,把甜品放在了俩人的中间。
郭旭阳本来被他端咖啡的动作迷住,若不是他从前老是整蛊她,她可能会对他很有好感。不过看见服务员那迟疑了一下的样子,她的这点想法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果然死性不改,这么件小事情,也不忘戏弄别人一下,而那个人却只当他是不经意的。
幸亏她知晓他的品行,要不然肯定会成为被骗了芳心的无知少女。
他自始至终,挂着淡淡的笑。
刺眼!她恨不得扑上去拧他的脸,叫他笑!
可,他的气场却十足强大,他的大度也让她拉不下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若是还计较,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大女子小肚鸡肠?
可是,谈恋爱,那就算了吧,她心里有阴影。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淡淡一笑,“我可没有你当年那么小气,因为一件事,报复了我好几年,至于吗?”
她这是讽刺,巧妙的讽刺,外加算旧账。
看似水到渠成,其实刻意明显。
她洋洋自得。
他不为所动,仍旧是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薄唇轻启,“听说你从那以后,就一直单身,相亲八十次,更是没有一次成功?”
有这么聊天的吗?
他这是赤裸裸地挖她的痛处。
前男友倒不算什么,但是相亲八十次,没有一次成功却很伤她这大女子的强烈自尊心。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些都是她那个没心眼的老妈说的吧!有卖自己女儿卖得怎么彻底的吗?
阳阳老爸也不说拦着点,出门前还咂着嘴说她傻。傻的是他们才对吧。
转念一想,若他不是单身,岂会坐在这里相亲。小人得志般地轻轻一笑,说:“你还不是一样?不会是还未谈过恋爱吧?啧啧,三十多了吧?咳咳……可惜了,长这么帅,咳咳,可惜了!”又抿了一口咖啡,故意挑衅,“你,你……不会是……有男朋友吧?家里不同意吧?家里不同意你就拉我当你的同妻,拉我当挡箭牌?韩叙,你……你这也太黑心了吧?”
自始至终,学着他的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韩叙并不急,不疾不徐,倒是那笑意中的讽刺似乎是更甚了几分。
她也不认输,也同样笑得更甚。
俩人相视而笑,相互讽刺。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撑不住了,脸上的笑假了几分。
他却笑意依旧,甚至优雅地吃起甜点来,又不过瘾地灌了一口咖啡。
她忍不了了,拉下脸,没好气地说:“别笑了,脸疼!”
“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依旧是什么事都沉不住气。”他娓娓道来。
她不想玩了,心里直叹“无聊”。
“不过,……我没有笑,我就长这样!”韩叙淡淡地说。
哈!?
郭旭阳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赶紧拿了餐巾纸捂嘴。
郭旭阳以前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只记得他整蛊她时那顽皮得令人头疼的样子甚是讨厌。这倒是提醒了她,她使劲回想了一下,从刚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一开始还未发育,长得一副小姑娘的模样,瘦瘦弱弱,不笑的时候,好像确实是一副笑模样。要不然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去主动跟她聊天,还敢借姨妈巾。
后来,他好像吃了什么神药,一下子窜了老高,每天缠着她恶作剧,欺负她就像欺负一只小动物,好像没有不笑的时候。
果然,是笑面虎!
她捂着嘴,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本来是想大笑的。可是又碍于他,她只好小声地淑女地笑。
“笑什么”他还是原来的表情,却皱了眉头,似对笑他的这件事十分不满,“你也不用装,你啥样我没有见过。”
她并不怕,却觉得他这笑中带恨得样子更加滑稽,笑得更欢,“哈哈,你……哈哈,你……就这样生气啊?”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只见他嘴角的形状变了变,就变出了一张威严的脸来,不怒自威,“怪不得嫁不出去,谁敢娶你!”又变了脸,似是笑意盈盈地望向她。
一瞬间,仿佛表演了一场变脸。
笑?不笑?阴险之人必有阴险的嘴脸。
他的脸果然千变万化,人更加显得深不可测。
她心中往日的那种对他的惧意又升腾起来,装作生气的样子想一走了之,“那也不用你娶我!”
这次,她真的是要走了。
他一把把她拉回来,“别走,你还未付钱,AA。”
“小气!”她甩开了他的手,又折回桌子边,随手拍了张百元大钞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走了。
他目送她,脸上的笑意更浓,见走到窗外的她气呼呼地钻进车里,这才从钱包里拿出200元放在桌子上,把她摔下的100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钱包夹层中,招呼服务员结账。
这才从容优雅地离开了。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胜利者的风范。
而她回到家,才发现自己忘了钥匙的事情,站在门口,狠狠地砸了门一下,更加恨不得狠狠地砸自己的脑袋三百下以示惩戒。
大热的天,叫她去哪儿呢!
她只好从包里翻出手机,打给旭儿同志,电话刚接通就直奔主题。
“老妈,我忘了带钥匙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旭阳啊,相亲怎么样?”旭阳同志并不关心她被锁在门外的事实。
“呵呵,还行,呵呵……”
其实并不好。
可她有经验,每次相亲,若不说还好,定会招来旭儿同志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尤其是她比较看重的。那可真是狗血喷头啊。
旭儿这才略带兴奋地说:“旭阳,你等等,我和你老爸这就回家。”想了想,又玩心大起地补了一句,“回去拯救你,嘻嘻……”
嘻得郭旭阳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老妈在她自己欢快的嘻声中挂了电话,传来嘟嘟忙音。
她总觉得,有一种坏事将近的感觉。
要不要逃跑呢?跑去孙晞晨家。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孙晞晨那个老公并不欢迎她这个电灯泡。大周末的,这俩人估计还在被窝里缠绵呢吧。
坏事最后还是来了,最大的坏事就是她在门口等了快一个半小时,腿都酸了。老妈和老爸这才蹒跚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电梯在这个楼层停了没有四次也有五次了,她有一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期盼感,她刚想扑过去表达一下自己刚刚“余晖脉脉水悠悠”的丰富情感,就见电梯里又走出来一位男士。
韩叙!
已经换了衣服,牛仔裤,白色的短袖,脚上也穿了一双运动鞋,十分休闲。
他,其实和刚毕业的时候一样,是一枚翩翩美少年。岁月没有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痕迹,只是气质上更加成熟了一些。
一只手扶了一位慈祥的老者,另一只手提了大包小包的不少东西。除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外,其余的都是蔬菜、水果、鸡蛋,还有一块新鲜的肉。
想必这四人刚才一起去买菜了。
本来她是想大声地指责他为什么来她家的,可是见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势,只得改口:“爸,妈,你们回来了。”
又转向韩叙,挤出一个笑容。
阳阳先生十分热情地说:“旭阳啊,这就是你韩叔叔。”
“韩叔叔好。”郭旭阳转向老者,对着他微微一笑,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她与韩叙,离见家长的地步还离得十万八千里。奈何她父母和韩叙的父亲都这么着急。今天的相亲,果然是人和家一起看,看完了男方的家,现在该看女方的家了。
怪不得旭儿同志今天起得这么早,家也打扫得比往日更干净了一些。
旭儿同志红光满面,仿佛今日就能将女儿嫁出去一般。嘴里也顾不上责怪郭旭阳粗心大意又忘了带钥匙的事情。若是往日,她必会受到旭儿同志三十二连环嘴炮的残忍攻击。
她心里直念苍天保佑,可是今天用来交换耳根清净的筹码有点大——好像是自己的后半生。
阳阳先生笑着,从腰上取下钥匙,打开门,就礼貌地让开,示意那位老者先进。
旭儿同志也礼貌而热情地闪到一边,“您请进。”
韩叙先把自己的父亲扶进了门,又转过身,十分客气地说:“叔叔,阿姨,你们先进。”
惹得阳阳先生直说好,旭儿同志也赶紧随声附和,推脱了一下,这俩老人还是先进了门。
郭旭阳是排在最后的,她刚才见长辈多,十分自然地躲到了一行人的最后。
可是,现在,韩叙在门口。
她犹豫着要不然跟韩叙客套一下。
韩叙却十分绅士而友好地说:“请进,女士优先。”
假模假样,她在心中啐了一口,但是仍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客套了一下,就进门去了。
韩叙轻轻地带上了门。
郭旭阳换了鞋,看见老人们都先后坐在沙发上,她有些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她平生第一次见家长,她怎么知道该干什么。
韩叙换了鞋后,也走了进来,仍旧是十分客气地询问刚刚买的蔬菜都放在哪里。
旭儿同志看见傻愣愣地杵在那里的郭旭阳,十分不满地说:“郭旭阳你去洗水果。”
郭旭阳如蒙大赦,高兴地就奔厨房去了。
可是走在她前面的韩叙说:“我来帮你。”
“……”她躲的就是他。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
他却打趣她:“不应该说谢谢吗?”
“谢谢。”她口不对心,刚才她已经跟他恼了,十分不自在。
她取出洗水果用的器皿,他知趣地把水果一个个地递给她。难得配合默契。
“你,现在在哪个公司上班?”他开口问她。
原来是问她工作,这个没有什么难度,她笑嘻嘻地如实说道:“东兴公司。”
“东兴公司?”他好像没有听清楚。
“对,东兴公司。”她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他似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难得看见他神游,她想起他以前老是恶作剧,今天非得小小地报复他一下不可。
因为他在递水果,面向着她,离她也并不远。
于是,她故意使劲打了一下水龙头下流出来的水。
水儿仿佛得到她的命令一般,飞跃到他的胸前,晕开了一片。
他“哎呀”一声。
呵呵,回神了。
她忍不住想笑。
旭儿同志在外面责怪:“郭旭阳,你又笨手笨脚地做了什么?”
“没事,没事。”
郭旭阳没有想到,韩叙会替她解围。她冲着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他也笑了。
她一时间觉得他的笑其实挺好看。
高大的他,好看的他,笑容满面的他,让她想起来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在那个公司做什么?”他继续问。
她最不喜欢别人问她工作。她是东兴公司的一名机械工程师。女的机械工程师在机械行业并不吃香的。除非能力特别强,要不然公司是不会把一个重要的项目交给一个女的机械工程师负责的。她就属于“中流砥柱”,当然不是挑大梁的那个意思,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工程师,毕业后这么多年,她还从未独立挑起过什么项目,就更别说什么重大的项目啦。
“工程师。”她并不想多说什么。
他也知趣的沉默下来。
本来以为见家长是一件十分艰辛的事情,可是却超乎她想象的顺利。
韩叔叔对她好像十分满意:“这个姑娘,就是不能成为儿媳妇,也是可以成为干女儿的。”
“哈哈……郭旭阳就是有点糊涂了些。”阳阳同志适度地谦虚了一下。
韩叙在一旁,只看着她笑。
他笑着笑着,她的脸就红了。相亲生气的事,她早就忘光了!
她的心跳的欢实,有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好像幸福真的快要来了呢。
这个人,不妨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脱单的机会,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