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营一间不起眼的营帐内,关押了几个囚犯。
严叔余与看守的士兵刚好熟识,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进去了。
里头的人身穿囚服,虽是被枷锁铐住,但个个坐得笔直,见有人进来,只是瞄了一眼又闭目不再看他。
“纪良,你倒是硬气,整个鹰扬骁骑已经剩不了几个人了,你还不肯归顺?”严叔余叹道。
纪良仍是闭目,他身边忠心于他的几人也是如此。
而角落里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人,忽地连滚带爬地冲到严叔余面前。
“殿下愿意见我了吗?”赵蔚激动道。
他双手被束于身后,并没有戴枷锁。
严叔余冷哼一声,赵蔚所做的勾当,他也只得一二,对于这种贪财好利之徒,他一向不待见。
“殿下怎么会见你?楚国公的名声都被你搞臭了!”
赵蔚垂眸,心知自己这趟凶多吉少了,贪污、走私,任何一条罪名都是杀头之罪。楚国公一向高洁,赵氏一族肯定会放弃他!而他孝敬了这么些年的辽王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帮他。
“那是谁要见我?”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严叔余上前将一件黑色的袍子盖在他身上,道:“若是想逃,我就先杀了你!”
赵蔚连忙道:“我不逃!你快说那贵人是谁?”
严叔余看了纪良一眼,并不打算透露慕玉璃的身份。
“去了不就知道了!”
玉泉宫一间堆放杂物的小房间内,这里没有地龙,窗户也破了几个洞,无人来修。
冬日的寒窜进来,慕玉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戴着鬼头面具的宋宴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手炉递给她。
这屋外是晋军,屋里只有她和两个夜枭。
慕玉璃知道另一个夜枭也是宋宴平的亲信,于是向他道:“谢谢大哥!”
宋宴平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摘下面具道:“以后不要叫我大哥!”
“为什么?你明明就是我大哥。”慕玉璃不满地道。
“隔墙有耳,再说这里还有别人。”宋宴平看了另一个夜枭一眼。
慕玉璃笑了笑,对着令一个夜枭道:“你刚刚听到什么了吗?”
那名夜枭立刻摇了摇头,然后跃上房梁,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宋宴平颇为无奈地道:“玉璃,你还是要小心,下不为例。”
“知道啦!”慕玉璃笑道。
“你在慕隼杨身边发现了什么吗?”她又问道。
“我给你送那封信之前,慕隼杨待赵蔚还算客气。赵蔚此行原本是要向他请示什么事的。但既然我能发现纪良他们,慕隼杨也发现了他们。”
“那纪良也被抓了?”慕玉璃心一沉,这鹰扬骁骑出师未捷便遭此大难,不知是福是祸。
宋宴平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严叔余可有本事将赵蔚带出来。他是你的人?”
慕玉璃蹙眉,“不是。这个严叔余很可疑!”
“不怕,我的人跟着他呢。”宋宴平安慰道。
“大哥,你也看过凤临台的那些书吗?”慕玉璃突然问道。
“嗯,在我没成为夜枭之前,我父亲带我去的。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之后所记录下来的事,我并不曾了解。”
“可惜,它只记录了五品以上官员的事迹。赵蔚是五品官,但严叔余却不是。”
宋宴平笑道:“这些信息你想得到其实也简单得很。”
慕玉璃不解地看着他,“如何简单?”
“培养你自己的人!萧勋之所以能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他是天下史官执牛耳者。若是你的势力不在他之下,你所能知道的事就会比他更多。”
“我要那些势力做什么?”慕玉璃失笑道。
“在离国,宋君就有这个势力,即使他已不在这世上,你是他唯一的后人。”
“你是说!那些通过太学入仕的寒门?”
“嗯!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宋君变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择天下之良才而培育之。
他这变法一出,使得离国所有的村学、县学、还有最高学府:太学,都不再收取学生的束脩。有的县没有县学,就派太学的寒门去做先生,村里没有村学的,就派县学的寒门去。
寒门子弟不光能够不花分文就学到圣人之思想,立世之根本,谋生之技能。还可以做先生以赚取生活所需的钱财。
是以,天下学子皆以提出这条变法的宋君为师。
变法实施以来,通过太学而参与科举入仕的寒门越来越多,宋君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光这一条就已经不得了了,而宋宴平却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慕玉璃随即就有些明白了,宋君为什么会死?
寒门的崛起,势必会影响世家的利益。朝中想要宋君命的人肯定不少。
而功高震主,没有一个能臣良将可以逃过被帝王猜忌的宿命。
“大哥,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慕玉璃猛然问道。
宋宴平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太过复杂,一时半刻说不完的。等慕隼杨这一劫过去,我再慢慢与你细说,或者……”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该先看看那本《宋君列传》。”
“好,我们就先过这一劫!”慕玉璃掷地有声道。
并没有等多久,房门就被轻轻地敲响,宋宴平立刻重新戴上了面具,而另一个夜枭也重新出现,站在慕玉璃身侧。
来人是被汪如仪哄来的汪弘益,这看上去像爷孙的父女走得很慢。
慕玉璃已经起身,她道:“辛苦侍郎大人走这一遭了。”
汪弘益其实能够从气氛诡异的宴席上脱身,已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宝贝女儿又把自己推向了另一个火坑。
“公主到底有何事指教?要让我家如仪诓骗我说我夫人出事了?”
慕玉璃尴尬地笑笑,她哪里知道汪如仪会拿自己的母亲做借口。
“爹爹莫怪,母亲无事,但公主真的有大事!”汪如仪难得硬气地道。
当慕玉璃找她帮忙时,她还紧张地要死,特别是顶着君燕然和慕隼杨这两人的强大气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自家老大人带走,她心都要快跳出来了。
“请侍郎大人暂且委屈一下,在这屏风后看一场戏,将来再说给我父皇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