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魂阴镜内一切皆是虚幻,安行也不一定要殷萧魂飞魄散。
金铭收回抹额,红色的抹额如藤蔓缠绕在他手腕上。
北莺山有紫铃、闻礼闻结有剑、殷萧有头发,就连金铭的抹额都能当武器,反观自己一无所有,安行有点儿惆怅。
她抬手放血,凭空结了一个印,将殷萧定在原地。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殷萧的眼神分外阴狠,安行却未觉得可怕,“你不是一直想跟苏魏知在一起吗?我又不是他母亲,自然不会拆散你们。”
她走近了几步,才轻声细语道:“但是你得保证,我放开你你不还手。”
殷萧的瞳孔颜色逐渐变浅,安行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这里是魂阴镜殷萧想怎么样都与安行无关,她已经把东西送到了,那么欠殷萧的情也已经还了。
无债一身轻,安行出了苏府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与金铭回到客栈,她刚要关门,一路上都未讲话的金铭,此时以手抵住门扉,语气一如既往:“喝酒吗?”
客栈屋顶,金铭似乎很是喜欢屋顶,上次在屋顶看月亮,这次是在屋顶喝酒。
金铭捧着一壶好酒,曲腿坐好。
安行是不喝酒的,可是好歹给个面子,于是也捧了一壶。
酒塞打开,一时酒香四溢。
金铭灌了一大口,酒沿着他光洁的下巴,滴进微微敞开的衣领。
“我跟你说过,我在不断重复经历那场火。其实我连我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那家客栈的掌柜并不是我的父亲。”湿润的嗓音无比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那间客栈就仿佛是我的躯壳,一旦离得远了,便会生不如死。”
安行无法体会他的心情,想着他方才喝了那么一大口,莫不是醉了不成?
“不过,那个男人对我还是挺好的,就像真的父亲一样。”说罢,又灌了一大口。
一定是醉了,不然也不会这般消极,果然,少年离家太久,想家了不是?
安行升起一抹怜悯,抿了抿唇道:“你也不必伤怀。你瞧,我不也找了苏魏知那么久,结果找到之后呢,发现人家殷萧,早就比我先行找到好些年了。”
也怪那个大国师将她困在南英墓里。
金铭似乎来了兴致,他以袖擦了擦嘴:“那你早就知晓苏魏知就在南央城,为何偏要去与它相反方向的荒漠?”
“这也没办法,”安行脱口而出,“谁让我一进来,就在荒漠了。”
毕竟,魂阴镜又不是随她进便进的。
金铭喃喃道:“一进来?”
“对啊。”安行还有些奇怪,“一进来就在…”
说完,心中便“咯噔”一下,她猛地回头,果然金铭的眼中哪有什么醉意?
“你…你没醉?”安行愕然。
金铭垂眸,提起酒壶晃了晃:“兑了水的酒,自然醉不了。”
到现在安行还有什么不明白,金铭就是在给她下套!
“我…”安行心一提,就有些结巴,“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如此欲盖弥彰,金铭怎可能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红色抹额在风中也华丽的紧。
安行莫名想起了殷萧被那条绳子支配的模样:“…魂阴镜。”
金铭若有所思,靴子在空中一荡一荡:“新洋岛,月生门。”
“你记得?!”安行差异。
意料之外的是,金铭却摇头道:“只是有点印象。”
安行看了他一眼,见没什么异色,才道:“你…可是想出去?”
金铭漠然,他自是想出去的。
“可你如今只是一个魂体,没有肉体的承载,到最后只能是孤魂野鬼一个。”安行说的是实话,就像当初在坟地遇见的那群怨灵,一拍便能魂飞魄散。
“我既是要出这魂阴镜,自是不甘愿当个孤魂。”他的声音太低,飘在这寂静的夜里宛若勾魂的使者。
安行不曾听见,因为她已是跃下屋顶,踏月而去。
……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幻境,安行每次抬头,都能看见如梦似幻的天际。日光缓缓上升,云朵被染成了柔和的金色。
从进魂阴镜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九天,安行有一种预感,魂阴镜即将打开。
现下她盘腿坐在草堆上,而一旁便是一个空的兔子窝。兔子窝里还残留着几根白色的兔毛,和几片叶子。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兔子窝的最里边儿,此时正闪着五彩的光,不时还出现几个漩涡,这便是魂阴镜的出口。
这也就是为什么安行会有即将离开的预感。
她是某次无意间看见几只兔子连夜搬窝时才发现的,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出口会出现在这般不可言说的地方…
身旁坐下一个人,不用猜安行都知道是谁了。
安行来这里几次,金铭就跟了几次,起先,她以为金铭也发现了这个出口。
后来才知道,金铭确实知道这个出口,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有出口他也出不去。按他的话来说,便是“你好不容易进来一次,我总得送送你。”
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这般想着,脖子突然一凉,安行头一动便听得金铭冷声道:“别动。”
安行还真懒得动了。
头发被一只手捞起,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脖子,有些痒。
一根红绳子垂了下来,安行屈指捻了捻似乎有点眼熟…
再瞧金铭空荡荡的额头,安行纠结了,金铭竟然用他的抹额给她束头发!
只听金铭一声愉悦的轻笑:“先放在你这里,下次见时再还给我。”
“安行。”
她嘴唇刚动,忽然眼前一白,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是一个白色的世界,没有花,没有草,没有屋子,也没有人。
耳边传来潺潺的溪水声,安行脚尖一转,可身后亦是一片白色。
溪水声依旧在耳,却又多了别的声音,那是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似乎隔着一层水膜。
声音太远,感觉像是在念什么字,安行皱着眉听了会儿,是两个字。
“姑娘?”
哪位姑娘?谁在喊姑娘?
安行向前走了几步,倏地脚下一空,如同坠入了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