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将是繁星点点。他叹了一口气,除了手脚虚浮之外,他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少女仍是昏迷不醒,但是她身上狰狞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光洁的皮肤平整如初。
苏沐阳暗自思索:“老师的意思明摆着是叫我尽快送她回去,不要惹祸上身。看来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像血卫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为好!”
于是苏沐阳当即决定尽快送走女孩儿,运转了一夜的药皇心经,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些干粮吃掉,又细心地给少女喂了一点水,这才向着珀洛塞蒂亚出发。以他的速度也不过是半天的脚程,苏沐阳在一处荒丘上眺望着人类领地是方向。
他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教廷设下的守护结界,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墙,直通天际。只有人类进出时才可以看见水面上清圆的波纹一样的痕迹。
他对着少女叹了一口气,对着她,却又像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我怎么才能送你回家?好麻烦啊!”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那是长时间在兽域生存磨砺出来的野兽一样的直觉。有什么东西就要来了,苏沐阳感觉到了一种还算是熟悉的灵力,但是比少女身上的灵力要阴森诡秘千百倍!
他不得不使用出一种尚不熟悉的秘法——飞鸿踏雪。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门秘法修炼到极致可以像哲宇那样用来瞬移千里,但是苏沐阳的实力只能在转瞬之间移动几十码距离。好在足以苏沐阳此时脱身,他感觉到那种被阴冷灵力锁定的感觉消失了,立刻向着山丘北面的兽域发足狂奔,甚至不惜用到耗费灵力最多、也是最灵动的身法,身影如同缥缈孤鸿影。
不多时,一个红发的青年幻影般出现在女孩儿的身旁,他们的容貌有六七分相像,但是眉目间除了多了几分阳刚坚毅,还多了几分的沉稳成熟以及寒冰般的冷漠。
他先是不屑地看向苏沐阳的身影,那已经是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他一扬手,一个人头大小的血色光球向苏沐阳飞去,光球中依稀可见一滴暗红的血。青年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犹如死而复生的恶鬼,随时要择人而噬。
他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眼中的寒冰在一瞬间消融,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妹妹身上看着没有什么伤,但是身上穿的男式衣服让他的眉头紧皱,谨慎起见,他稍微用灵力检查了一下少女的身体。
当他感觉到少女身体里的源血静静蛰伏着,就连经脉里的灵力都静若止水时,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横抱着少女再一次幻影般地消失不见。
苏沐阳有预感地转身,看到电射而来的光球,架起长剑的同时还给自己添加的光系的护罩,但是光球直接穿过了护罩和他的剑锋。被光球打中之时,他浑身一阵阴冷,虚幻的暗色锁链出现在他身上,将他紧紧地缠绕。但是这些锁链不仅没有影响他的活动,甚至会随着他移动肢体而改变形态。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浑身阴冷的感觉渐渐散去,锁链也消失不见,但是苏沐阳的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
不多时,焱耀来到了他的身边。但是苏沐阳注意到焱耀是直接释放出自己的龙翼飞来的,而不是瞬移或者用灵翼飞来的。他的脸色相当难看,划破自己的手指在苏沐阳身上布置了一个简单法阵,然后带着苏沐阳飞快地离开。
看到焱耀直接将自己带到无云山上那个隐秘的石室,苏沐阳心中骇然大惊。
苏沐阳第一次看到哲宇狼狈的样子,在他心目中哲宇一直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即使不知道哲宇真正的实力,他也始终认为哲宇是当世最强的人之一。但是他看到哲宇一袭白衣溅满血污,头发凌乱,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的样子,内心有某种震动。他的老师也只是一个人类。或许他是一个强者,但是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不是神,更不是不会受伤。
即便是哲宇身受重伤,气息微弱,他还是将背挺得很直,大半张脸藏在兜帽之下。但是他脸上却带着孩童般的微笑,苏沐阳从未见过他真正的笑。他的笑容是藏不住的,甚至可以将他内心的快乐都转递给身边的人,那个笑容干净得近乎单纯。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石室的中央,本来那里放置了一个巨大的冰球。现在,那里换成了一个池子,一池清澈见底的寒水,水面上有一朵透明的莲花,白发的女子静静地睡在莲花旁的一片硕大荷叶上。
哲宇像是要开口对苏沐阳说什么,但是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这时无衣和青薰两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许多瓶瓶罐罐。
无衣瞪了哲宇一眼,语气略有些嘲讽地说:“你有本事一个人单挑那一群,你有本事一开始就对苏沐阳说实话啊!”
哲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带着隐晦的歉意地看着苏沐阳。
苏沐阳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其实,老师是想说,您是我的父亲对吗?”
苏哲宇愣住了,焱耀二傻子一样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青薰忍不住笑了:“我上次带他来过这里。”
苏沐阳点了点头,补充说:“而且焱耀也一直向我暗示,你们本身的破绽就很多。就算是顶级强者,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将秘传授予外人,更何况我学习的基本上都是秘法。当然,还有很多依据,我在前年就开始怀疑您的身份了。不过,当务之急不应该是给您疗伤吗?”
哲宇十分艰难地说:“你会……恨……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苏沐阳摇了摇头:“从我跟随您学习开始,我了解到您是怎样的人,我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哲宇想要说什么,但是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无衣瞪了苏哲宇一眼,不许他再开口说话,然后一边麻利地脱了苏哲宇的衣服,一边语气轻松地说:“你以为你在想什么我们不知道?那么小一个孩子怕磕着碰着了,带在身边不放心很正常。而且你以前也是想让他跟灵羽一起隐居,不,应该说,你是想从此再也不管大陆上任何事吧?但是,你猜我们是不可能放下仇恨的,所以你不愿意让苏灵羽带着孩子回无云山。是这样的吧。”
无衣说得相当肯定,但是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苏哲宇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逃避,但是不能让他的儿子重蹈覆辙。
无衣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继续骂苏哲宇“不自量力”。
苏沐阳看到苏哲宇的背后有两道交叉的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看着就像是某种兽人或者兽族的利爪所伤。而他没有看见的地方伤口只会更多。无衣已经大致地处理了他身上的伤,现在只是换一下药,再用灵力治愈一下最深的几道伤口。
虽然无衣一直在骂苏哲宇,但是下手很轻柔,可以看出来,他对于治好哲宇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青薰倒是担忧地看着苏沐阳,柔声说:“孩子,本来我们是打算等你爸爸的伤好了再接你回来,因为他们不想你看到这些的,包括你爸爸受伤的事都不想告诉你的。哲宇这次抢来了渡命莲花,救你妈妈的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本来你们一家三口就快要团圆了。但是,现在又出了这种变故……”
焱耀接过青薰说不下去的话:“你现在背负着一个血卫诅咒,他们的源血诅咒是最棘手的诅咒之一,我和哲宇感知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哎,除非杀了诅咒你的人,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除掉这个诅咒。被血卫诅咒的人之中,还没有在死亡之前成功解除的先例。所以,只能把你送到我们的一个朋友那里。她叫做梓文,她很擅长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当年就是她告诉我们怎么救你妈妈的。你就先跟随梓文学习,一直到解除你身上的封印,或者哲宇复活你的妈妈以后,我们会去地下城接你。”
他看了一眼无衣和青薰,对苏沐阳传音入密地说:“她的身份很特殊,虽然无衣他们也认识梓文,但是他们不知道梓文其实就是地下城城主。地下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城主子玟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子玟也会尽心尽力地保护你、指导你。但是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忘记,问心无愧,正道直行!”
那时候,苏沐阳对世间那些黑暗的东西还一知半解,甚至对地下城几乎没有了解。他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人,但是他还不知道,世界上的坏人是有那么多的。苏沐阳点了点头,灿金色的眸子里全是单纯的善良,就像他从来没有见识过黑暗是什么。
“据教廷卷宗记载,1922年夏,神前骑士叛徒苏哲宇现身极北之地,抢夺走神王赐予教皇冕下的珍贵的渡命莲花,致使冕下在一年后病重离世前,缺失了最为关键的药物。所以,多年后,当异端宣判局宣读他的罪状时,众多罪行中包括了两次谋杀教宗。但是由于此记录于阿比亚历1947年,所以真实性有待商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苏哲宇在1912年至1926年的行踪的记录。但是,不妨我们推知,神前骑士苏家的秘法在1909年至1926年间已经另有传承,也就是说,在苏家被灭门与苏哲宇被光神火神击杀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位不存在于任何记录中的苏家后代或者外姓秘法传人,并且这个神秘的传人在武堂建立初期就将苏家秘法放入武堂的秘法库,并且无偿向所有种族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