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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人说我不是一名刺客,我不明白他此话的含义,这个话甚至令我深感恐惧,我从未想过“我不是个刺客”的命题,更多思考“我为什么会是个刺客”。他的话抹杀了我所有对自己的定位,一时间我不禁惶恐,如果我不是刺客,我会是什么。我问过伊乃木为什么她会成为一个刺探,她的答案很简单,从小就是。翼从小言传身教,我是个刺客,其他什么都不是。但如今,这话却遭遇了空前的危机。我拿出《刺客条例》,翻遍了刺客的定义,我确确实实偏了,而且偏得极其厉害。但我也怀疑这本书对刺客定义的完整性和真实性,只是所有人都将它奉为宝典,倘若我去质疑它,那么所有的刺客都是伪刺客,只有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可我并没有提出刺客的定义,就算提出来,我能被大众接受吗,答案明显是否定的。我依旧在刺连门的体制内,我没得选择,所有刺客的利刃都指向了我,而我却找不到手上利刃的方向,他们随时可以将我刺得遍体鳞伤。

掉毛跳到我身上小憩,我顿时发现,掉毛和我同病相怜,它本是一只普通的猫,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一只鹤立鸡群的猫,身形和食物都颠覆了猫根本的设定,我不清楚它是否还怀念鱼的味道,甚至是否还认定自己还是一只猫,就像我是否还认为自己还是一名刺客。掉毛不是只猫,我不是名刺客,我们将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困扰着我,使我不得安眠。

我继续我的任务,追踪叛刺的下落,叛刺不仅影响到我任务的成功与否,更有可能得到我想知道的东西。也许所有事情的发展都有个点,而这个点却带着我找到我一直想找的人,翼就这样在这条街和我不期而遇了,当然,这绝对是必然。

我们找了一个地方闲谈,说了一堆不找边际的废话。

翼说,许久不见,你越来越有刺客的味道了。

我说,这你都闻得出来。

翼哈哈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我说,我遇到一个蒙面人,他不但抢走我的药和配方而且还说我杀人,说了一堆令人费解的话。

翼道,这人是刺连门的。

我点点头。

翼说,你这次的任务是追杀叛刺吧,可有线索。

我点完头后摇头。

翼说,其实我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我说,你想说你是叛刺吧。

翼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那个神秘人。

我说,靠感觉,见到你的那一刻便知你是我要杀的叛刺。

翼说,你果然天生是个杀手。你打算怎样?

我说,不打算怎样,所有的事我都不会问。我对那个蒙面人比较有兴趣。

翼说,如果没猜错,那个蒙面人应该是刺连门的特级刺客,人称“鬼刺猬”。

我说,我跟他过过招,倒没什么特别之处。

翼说,你没有见识到他真正的实力,见识到的都死了。明显他在隐藏实力。

我说,你认为我会打不过他吗。

翼说,倒不尽然。

我说,据他所言,我的药和配方在门主手里,可要的回?

翼说,如果属实就难说了。刺客包括刺客的命都是属于刺连门的,刺连门的则属于门主的,除非你成为叛刺,否则任何东西都拿不回。但我认为东西还在他手里。

我和翼谈完后让他离开了这里,也意味着我这次的任务无果而终,我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处罚,我也不关心。翼事后告诉我,刺连门对他所罗列的罪名,全部无中生有,纯属为了师出有名。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叛刺,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某一天睡醒,有个陌生人一剑向他刺去,翼躲闪后,刺客不小心绊了一跤,活活摔死了,因此翼只好逃离。可悲的是那个刺客竟然带走了一份机密文件,结果殃及池鱼,翼成为了替罪羔羊。但翼没有告诉我那份文件的内容,他表示知道太多对我不利,因此他没有透露一字。

我离开了都城,离开这片与我格格不入的地方。伊乃木自那天失去踪迹后就不再出现了。她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消失,然后会在特意的时间出现在我的眼前。然而这次她消失了好久,我不禁想念她,出自于什么原因我也不详,只是一种纯粹的想念,这种干净到出乎寻常的感觉令我匪夷所思。我丢了“包罗万象”,似乎也丢了伊乃木,唯独掉毛继续待在我身边。最近却发生了一点变化,它的体型忽大忽小,似乎由不得它控制,甚至对绿色的植物也兴趣索然,成天昏昏欲睡。

我怕掉毛出事连忙带它去找大夫。无奈那些打着“悬壶济世”、“包治百病”、“妙手回春”的神医通通无能为力,按他们的意思,他们这些高超的医术只适用人,不适用于动物。他们这一说我都想刺他们几剑,看他们怎样将自己妙手回春的。他们后来介绍我去颂赞街找一个神医,听说埋了好几年的人都能给治活。人们称之为起死回生的活神仙。我就纳闷,这死了几年的人都化成骨了,就算能治活还不吓死更多的人,这不是作孽吗。虽然自夸的成分很大,但我还是去试试。

我照着他们的指示,找到了这个活神仙,我看他只剩下一副老骨头,在风的吹拂下似乎能够听见骨头嘎吱的作响,确实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给掉毛望闻问诊了大半天,说,没救了。

我说,怎么没救了。

活神仙说,没救就是不会救。

我说,你是不会救还是它没得救。

活神仙说,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还在跟我玩文字游戏,我说,到底救还是不救。

活神仙说,我平生只懂得救人,这只狗我不会救。

这活神仙眼花得厉害啊,猫狗都分不清。我说,这是一只猫,不是狗。

活神仙说,就算是猪我也不会救。

这个活神仙不但眼拙还耳背,我怒道,看清楚没,你见过耳朵这么小,鼻子这么短的猪吗?

活神仙低下头注视了许久,说,这是一只猪仔。

我懒得跟他闲扯,你到底会不会救?

活神仙叹了一口气,道,凡是人身上的,无论得了什么病什么毒,甚至死人我都能救得活。至于这只连你我都不能达成共识的动物,我实在爱莫能助。

我想,这个活神仙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口气这么大。我换了个法子试他,我得了个怪病,叫“百毒不侵”,可有得医?

这个活神仙一听两眼睁得老大,说“有这病,那是好事啊,医来干嘛。

我说,你少多事,你不是什么都能治吗,你能不能治得好啊。

活神仙被我的话激到,说,能,一定能。不过你得先证明你百毒不侵。

我说,怎么证明。

活神仙拿来二十多瓶毒药,说,这里有各样的毒药,你先试一种。

我把这些毒药全部倒出来,当饭吃统统服下。那个活神仙顿时瘫软在地,爬着到对面联系卖棺材的。我实在无言以对,一个“起死回生”的医馆,对面竟然开着一间叫“永垂不朽”的棺材铺。棺材老板跑过来问我何时准备身后事,喜欢哪种价位的棺材,并且还拿出好几种款式让我挑选,棺材老板则在一边和活神仙喝茶聊天,关系似乎很不错。棺材老板过来安慰我,人死不能复生,叫我节哀顺变。我笑笑以对,暗骂那个活神仙不是懂得起死回生吗。他还向我介绍其他一些附属的服务,例如有陪葬品和送葬队。据他介绍,送葬队的规模不一,有平民队,地主队,贵族队,皇室队。但没人敢用皇室队,原因是把葬礼办得跟皇帝一样迟早诛九族,那样就死更多人了。所以皇室队只是象征的。最后他说整条颂赞街都是送葬队的人,随传随到,价格公道。

我顿时恍然大悟,颂赞原来是送葬。

我很惊讶也很感激,惊讶是他竟然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规范,这解决了多少人的吃饭问题啊。感激的是他把我的身后事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死得这么风光。我要是死了,肯定办个皇室队,我只有一个人,不怕诛九族。不知道整个刺连门算不算我的九族,如果是,几千人陪我一起死,那是个多么壮观的场景啊。

他们觉察到了不对劲,问了我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究竟什么时候死,到底死不死的。

我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看以后死不死的了。

听完这话两人一脸怒火,活神仙开了一个十几页的药方,然后照着药方抓了一大堆的药,让我回去试试。这药量基本收光了整间医馆的药,量大到可能得用马车拉才行。他肯定药到病除。服完这堆药,就算药到病除也命不久矣。我好心拒绝了,我没钱支付这笔昂贵的药费。结果他们把我赶出了这条街,不许踏进半步,否则将用这条街的送葬队替我送葬。我只好回家,而掉毛的病则每况日下,不容乐观。

我猜测是掉毛体内的药性发生了变化,导致它的身体骤变,我无法清楚它体内的毒素,更不敢随时给它服药。我原先打算用“包罗万象”让掉毛恢复原状,做一只正常的猫,奈何出了意外,掉毛昏睡的时间长过它清醒的时间,这令我心急如焚。

如果掉毛照此下去,肯定命不久矣。在我暗自神伤,一筹莫展之际,掉毛却精神抖擞的将门前的绿草一扫而光,打了个饱嗝。看到此景,掉毛要么重生了要么就是回光返照。但它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我想应该没事了。因为我从未见过这么久的回光返照,毕竟这么强烈的回光比百年甚至千年一遇的洪水还难得。掉毛大病初愈,虽不知病从何来。它欣喜的带着我四处狂奔,似乎是为了庆祝它重获新生。它在狂奔的时候依旧踩烂了人家的屋顶,为了不打击它的心情,我不予追究。起先我以为我会失去掉毛,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不再把掉毛当做一种出门的交通工具,更加不是一只玩弄的宠物。我一直把它当作朋友,虽然它不懂言笑。但我和它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掉毛曾是我猎杀的对象,后来由于伊乃木的一念之仁,我没有痛下杀手。倘若它就此与世长辞,我往后的日子会是多么的孤寂,掉毛创造了奇迹,以目前的情况它还能活上一段时间,但病情随时都可能恶化,我必须在掉毛发病前找回解药,前提是要找到鬼刺猬。

鬼刺猬是特级刺客,以我目前的身份根本见不到他,我也不知与刺连门取得联系的方式。或许伊乃木有办法,可她已经失踪好几个月,唯一的线索都掉了。此时我却想起了杀遍天,杀遍天在刺连门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与刺连门的交情应该不浅。我费尽心机找到了杀遍天,向他寻求联系的方法,无奈他也一无所知。除了一级刺客以上的刺客有能力与刺连门的高层见面,其余刺客都必须通过刺探才有办法和刺连门联系。一个在刺连门呆了十几年了人都无法知晓刺连门,我深感诧异,我的计划由此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

我无法探知鬼刺猬夺我药以及配方的目的,或是单纯的邀功或是别有居心。此时此刻,我只是殷切的拿回药,如今一切却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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