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仍如平时般不痛不痒地过去了。令人高兴的是,因为沈倩兮答出了大夫人的问题,沈怜幽泡了一壶好茶而使得她俩都受了些赏赐。
沈倩兮得了两匹上好的杞州丝绸,而沈怜幽……
身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沈怜幽此举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如若在大夫人面前做了讨喜的事,也不过赏赐些金银首饰。
金银首饰……
是了,沈府不比王宫。每一个金银首饰皆是能换成真金白银的,又不是如同御赐之物般打上了宫印。
所以沈怜幽她需要钱。可是沈府并不会饿着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最底层的下人,沈怜幽要钱,是为了什么?
明灭的烛火映得白纱窗昏黄昏黄。坐在书桌前的沈倩兮揉了揉太阳穴,柳眉深皱,却也有别样的美感。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沈倩兮看妙言,“你说,怎么着沈怜幽竟对金银之物有了兴趣,就算是个庶出,月例稍有克扣,却定是会给她的。”
妙言见势,没有表态,却说:“小姐,亥时了,您该歇息了。若是太晚睡,对身体不好,明天便没精力练琴了。”
“嗯,你说的也是。罢了,不想了,为我更衣吧。”
此时,桃园西厢之中,沈怜幽却别有一番心思。她在一个月前,陡然发现自己从三十五岁回到了十五岁。在之前的一世里,她处处忍让,做好了一个庶女的本分,却一直都在长姊是光辉下默默无闻。
十七岁那年,她被许给了从未见过的三皇子,长姊却在同年嫁给了风华正茂,英姿潇洒的五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更是沈怜幽的心上人。
她只知圣上当今的三皇子是个瞎子,是最不可能坐上王位的皇子。为了巩固沈府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她必须成为三皇子的正妻。
她自嘲,却也认了,毕竟是正妻,该放下的还是需放下。
可是绝望却一点点袭来——成亲的那天,三皇子根本没有到场,最后是一只公鸡替的他拜堂。所拜之人不仅不是皇帝,而是三皇子生母的牌位。
后来她得知,她和沈倩兮是在同一日成亲。而当时,沈倩兮正跪拜皇帝皇后,她却不能再奢望她的左丘渊。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夫君,心则一直寄在太子那里。
她拼命练习舞蹈,只为在皇帝的寿辰宴上博得他一丝关注。她学习茶道之术,只为讨得太后欢心,能助他一臂之力。她努力地充实自己,只为有一天她能在长姊面前抬起头来。
终于,她做到了。多年来她与三皇子至多只有纸笔间的交流,她自然是对他没有意思。六年来,她一步步向上爬,努力地用自己的外貌,内在和学会的才艺帮助左丘渊、吸引左丘渊。
终于,庆仁二十八年,她二十三岁,左丘渊三十岁,左丘渊对她动了心。皇帝驾崩,左丘渊成了名正言顺的新皇。她用六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去换取休书,左丘渊封她为莲妃。
整个后宫中,除了皇后——她的长姊,她便是唯一一个身居高位的嫔妃。左丘渊与她两心相悦。可是一切都被沈倩兮给毁了!
二十四岁的沈倩兮依旧美丽如初,眉眼间又多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褪去皇后本应端庄贤淑,劝谏皇帝的品格,将一切职务揽在沈怜幽的身上。
沈倩兮好似一个妙龄少女,而左丘渊就在她们之间团团转。
承历二年,她们都怀上了子嗣。而沈怜幽也发现,沈倩兮给出的职务存在着漏洞,每一个都能归结在沈怜幽身上。由于怀着孕的缘故,她因太后的震怒而动了胎气,长姊假惺惺地选择和自己一起分担职务。
承历三年春,她庆幸自己诞下了一个皇子,左丘渊给他起名为左丘麟,是祥瑞之意。可沈倩兮也生下了皇子,左丘渊赐名左丘铭傲,傲等同于傲国。孰轻孰重,字眼里便看得一清二楚。
在她高兴麟儿的诞生时,她看见了沈倩兮的高兴。那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好似一切都掌握在手里一般。她费解,却也没什么能质疑的。
原来,沈倩兮已经将一切都设计好了。因为处理后宫和皇宫中各项事务时处处被沈倩兮设下陷阱,不仅动了胎气,还吃了不少不该吃的东西。也导致麟儿天生体弱多病。最后,她可怜的麟儿在三岁时夭折了。
左丘渊安慰她还会有孩子,可是都是因为沈倩兮,她才痛失麟儿。
而左丘铭傲,沈倩兮的儿子却如天神眷顾一般,三岁能背能颂,五岁饱读诗书,是赫赫有名的神童。
她向来安分,只是常留皇帝左丘渊在自己殿中,以疏离皇后皇帝之间的感情,努力怀上龙嗣。只可惜,她再没怀过孕。
而沈倩兮那个善妒的女人,为了将她沈怜幽彻底打败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
那年御花园,锦鲤池畔,左丘铭傲正在背书。身为他的庶母,她自然是想去挫挫他那小神童的锐气,可左丘铭傲竟径直落入水中。待侍卫将他救起后,一口咬定是她想杀他。
天子震怒,她被打入冷宫。
沈倩兮那个恶毒的女人却还不放过她,买通了冷宫里仅有的几个奴仆,让他们在院里埋了巫蛊小人,小人上写的是左丘渊的生辰八字。
每当新月之日,宫中的茅山道士会为皇宫驱邪,自然也发现了那些巫蛊小人。当皇帝怒气汹汹地闯入冷宫,掘出巫蛊小人时,全冷宫的人都指认是她沈怜幽所为,她无路可退,只落得一个饮鸩而亡的下场。
她还记得那天,皇后沈倩兮拿着托盘走到她跟前,笑意盈盈,三十出头的沈倩兮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沈倩兮亲自将毒酒灌进她嘴里时,是那样说的:“沈怜幽,你是斗不过我的。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赢!”
说完,沈倩兮仰天长笑,拂袖离去。她吐出一口黑血,倒地咽气。
她甘心吗?不!
再一次醒来,是熟悉的沈府,和十五岁的自己……